当我收回目光,审视立足于此的一方书柜,又不能不生出更多的困惑时,我的眼睛盯着《爱的荒漠》。法国,尊敬的作家弗朗索瓦·莫里亚克著。我时常会产生阅读疲倦,我想这大概是每一个阅读者都有过的经验。但这本书却牵动着我的视觉,并情不自禁地去摩挲它——像喜欢一个人一样。应该说,是因为这本书给了我书的性格。一本好书,我认为是有性格的。有性格的书,当你从开始阅读它的第一页文字时,就发现它的轮廓出来了,接着,线条出来了,气韵、性格似乎也出来了。阅读的快感,很难定式,不到最后一串收尾的字,由一个句号系住,阅读的欲望会永远生动着。
《爱的荒漠》是奠定莫里亚克在法国文学上的地位的作品,也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用作者自己的话说,他写了“那些因血缘及婚姻机遇而构成家庭的人们的孤独和隔绝”。莫里亚克在这里所描述的孤独,不是惯常意义上的孤独,而是灵魂图景中人心的黑暗面,它和种子一样,生成流变,很能敲击和直抵人的心灵。库雷热大夫虽然功成名就,但内心感到空虚,他与妻子儿女没有共同语言,咫尺天涯,他爱另一个女人玛丽娅·克罗丝,但不被她理解和接受,于是,只好将痛苦埋在心中,好比自己成了“被活埋者”。至于玛丽娅·克罗丝,她生活在罪恶之中,但她又以罪恶为耻,不甘心堕落,她向往纯洁,幻想贞洁而真诚的爱,她在纯洁与罪恶之间、善与恶之间、幻想与现实之间踯躅徘徊,她是何等的孤独!人的孤独,这也是法国现代文学中常见的主题。“人生是孤独的,人与人之间如隔万丈深渊。”孤独滋生妒忌、仇恨、贪婪、占有欲和报复狂,现实生活就这样被莫里亚克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掘出了内涵,使这部小说具有了性格。
在现实社会中,尤其是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社会环境中,孤独是一个越来越普遍的精神现象,放在整个世界的框架中,孤独的负面影响也越来越大。莫里亚克将家庭比做牢房,深渊,荒漠,或者根本上的无爱。这其实就是孤独的表象。孤独源自我们的体内,随着社会环境的发展和变化,周期性地在我们身上不断显现,它只是它自己。它对整个社会的排斥及至对抗,隔膜了人性的正常理念,它在介入我们的身体时告诉我们必须享用它的存在。人能在孤独面前挺住自己吗?实际上,人一辈子没有一次能真正挺得住孤独。莫里亚克的《爱的荒漠》不是简单的批判现世,也不是为了想用孤独之力去改变不合理的社会制度,而是想从生命的终极意义上去探究这一奇异的精神现象,启发人们能够从极端压抑的孤独中解脱出来,这就是他所说的“灵魂自救”。在此,莫里亚克显然也力不从心,他在无情揭露贪婪成性的食利者之余,还出于恻隐之心,怜悯这些孤独的人群,但这些既可怜又可卑,只知在人欲横流的苦海中沉浮的孤独者,哪里会想到去拯救自己的灵魂?“在世界上肯定没有人比我更孤独!”这就是孤独者的自白。
|
荐稿人:wdl 2009-4-1 执行编辑:lyl 2009-8-5 责任编辑: lry 2009-08-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