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机关普通公务员案头改进一小步，中华民族提升一大步。”

    这是我在民政部工作期间所倡导的一种精神，即平凡的人们完全可能成就伟大的事业，但一定要不断地从日常行政细节中找到需要完善的地方。

现代国家的建设，如果不讨论细节，那是不可能得到实质进步的。现代的行政管理，一定要注重细节，才能真正使行政的功能得到适当地发挥。

在哈佛学写备忘录

    为什么一定要关注细节？这是我在哈佛大学读书时得到的最为突出的启示。

    应该说，在哈彿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读公共管理的硕士学位对我而言是相当不轻松的。因为，1999年入校时，我已经45岁。当时我已经担任副司长5 年，其间还有主持工作的经历，就管理经验而言，可以说比较丰富，这时再读书，是会根据自身的经验来解读书本和课堂知识的。

    在哈佛的体会很多，但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两个细节。

    第一个细节是一次关于写作备忘录的两个小时的课堂教学。一上课，就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和许多参考资料。老师的授课则相当独特，他首先说道，备忘录十分重要，无论在政府工作还是在企业、非政府组织等，都需要备忘录的写作技术。我当时还是中国习惯，准备好了课堂笔记本，准备记笔记。

    但是，老师很快将话题一转，反问同学：既然备忘录这么重要，并且也要为领导服务即送给领导阅读，那么，大家知道领导阅读文件的最大耐心是几页吗？每个同学都说了自己的看法及原因，结果有的认为是10页，有的认为是5页，争论不休，通过近1个小时的讨论，最后举手表决，大家认定是不能超过3页，如果超过3页，任何人都不会那么聚精会神了。

    我想，既然大家已经认定为 3页，教授就可以好好讲讲3页的写作方法了。但老师接着又进行引导：3页是领导阅读精力集中的一个边界。为什么一定要用完领导的全部注意力呢？如果让阅读备忘录的人员能够以最旺盛的精力进行阅读，那么多少页最好呢？

    这一次，一致的意见很快形成，那就是1页最好。

    1页怎么写？教授讲道，如果不留出抬头，写清楚备忘录的日期和內容，那么就不可能一目了然，而如果仅仅是一段话，又过长，人们阅读起来也会费神。因此，若是稍微长一点的内容，就一定要分两段来阐述，并且在每个段落之间还要空一行，以便更为清晰地阅读。

    这样的讲解，很难有多少的课堂笔记，而时间则已经接近下课了。这个时候，教授才让大家打开资料夹，看一下已经解密的备忘录的案例，同时指出写作备忘录的参考书目让大家自己查阅，然后布置作业。

细节的背后是尊严

    另一件事情对我触动更大。

    那就是出席哈佛大学的毕业典礼。那是2000年的6月8日

    在典礼之后，由各个学院来来举行颁发学位证书的仪式。我们到肯尼迪政府学院的会场。学院专门设立了一个庞大的主席台，一个一个地给学生单独颁发证书。为了保证学位证书发放的准确性，班主任不停地告诉大家要按照顺序来排队。而发放学位证书的主席台明显地高于大家的座位，在主席台与大家的座位中间有很宽的空间，主要是方便同学们自由地拍照，因为大家都希望为人生的这一时刻留下回忆。显然，会场的设计已经特别考虑到了这个需求。

    由院长亲自发放学位证书。最有意思的是，哈佛大学居然鼓励我们这些有孩子的成年人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同登台分享这个时刻，院长在台上还要和小孩子握手问好。但是，男女同学都不能带自己的妻子或丈夫一同上台。据说，这是因为有种理念认为，夫妻关系可能会有变动，但子女关系是永远的，应该鼓励下一代来分享父母一辈的成功。

    可以说，哈佛大学的毕业典礼，使人们能够体会到人的尊严。当然。大家都要花费一定的费用，但的确是物有所值。

    这两个案例，给了我极大震撼。因为，对于尊严的解读，在我们的国家，实在是太缺乏了。

直到现在，在中国绝大多数的会议上，主持人或演讲人往往不由自主地在开头就要说“各位领导”，然后再说“女士们、先生们”，好像领导是高于普通人的存在。这是一种文化传统的反映，客观上并没有什么文件的规定。

我在出席国内一个十分有名的大学的毕业典礼时，对中国与美国的文化进行了实地观察和体验。这个大学的毕业典礼是为博士生举行的。所有的博士生都坐在礼堂的沙发椅子上，条件远远优干哈佛大学。但是，在颁发博士证书的时刻，学校的主席台并没有设置出给大家拍照的地方。没有拍照的空间，大家只能想办法让别的同学帮忙，在狭小的空间中要进行这样的操作是相当困难的，于是拥挤现象不可避免。而为了维持秩序，保安人员也只能强行推搡这些身穿博士服的学生，催促大家赶快离开。但是，现场一边是同学们互相帮忙拍照跑来跑去，另一边是大量的保安高声吆喝：“你给堵住，别让他进来！"

    本来一个相当庄重的仪式，在一片推搡与吆喝声中完全失掉了斯文。人的尊严，在这样的时刻也不能体现出来。

    有人说，中国人的素质就是低。我坚决不同意这样的看法。恐怕是因为我们文化的传统缺陷，不尊重他人，不尊重自己，是我国文化的通病，而不会尊普通人的文化是很难与现代国家相协调的。

哪个细节能决定成败

    在中国流行一句话：细节决定成败。但是，很多人并不能发现自己身边的哪一个细节决定着自己的成败。更进一步说，许多人相当缺乏基本的视角以发现需要完善细节的地方。

    政治改革也可以通过细节来推动吗？

    现代国家自然要进行现代政治建设，政治体制的改革是完全必要的。政治体制改革当然离不开民主与法治建设。那么，村民委员会的直接选举是不是民主政治建设的内容呢？起码应该属于政治体制改革的范畴。我在民政部参与并直接承担行政指导村民委员会选举的事务，不过就是较为认真地贯彻了《宪法》第111条的“半条”内容：村民委员会、居民委员会主任、副主仔和委员由村民、居民选举产生。我只是完成了村民委员会的这一半．还没有涉及居民委员会的选举，结果就改变了传统的农村社会政治结构并产生了较大的国际影响。

我的基本想法是，既然认真地贯彻这“半条”，就可以产生巨大的积极效果，那么如果《宪法》的更多内容得到更为认真地贯彻，中国的政治体制必将得到天翻地覆的完善。因为，1982年的《宪法》确立了一个相当现代的国家结构，中国能够在政治方面较为平衡地发展，与这部《宪法》有很大的关系。（全文转自2013年1月15日《作家文摘》第6版《不变的是原则万变的是方法》·选载之七，原文标题“关注行政管理细节”）

  荐稿人：wfl  2013-1-20    执行编辑：lry     2013-01-20   责任编辑： lxl 2013-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