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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录日期:2013-09-07 【编辑录入:xscclf】 文章出处:《新民晚报》2013年9月5日A32 9月6日A30 9月7日B15

烽火素心——一个中国远征军翻译官的爱情书简
作者:《新民晚报》  阅读次数:1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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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中国远征军翻译官的爱情书简》记录了一个中国远征军翻译官和其爱人鸿雁传书、终成眷属的故事。男主人公钱林保,曾追随张光宇、张正宇、叶浅予等大画家学美术,擅长漫画,后作为翻译官,被编入中国远征军,远赴印缅。在桂林结识了从上海著名教会大学辍学、奔赴大后方陪都重庆投亲、途经桂林的宦门小姐高芳仪。初次别离,再次的相逢,让两个缘分未尽的年轻人渐生好感。在国难当头的岁月里,他们以书信传情,在十五个月的鸿雁传书之后,终于在抗战胜利后,于香港道风山举办婚礼,成就了“匹配良缘”。

  

      远征军、爱情、手抄信件……这本书不仅真实记录了一名普通的远征军翻译官的军旅生活,记录了那个时代的文化艺术、社会生活、域外风情、名胜古迹,也让人们看到了那个时代青年男女的纯洁浪漫的爱情。书中还附有男女主人公一组珍贵的历史照片。本版摘录其中部分信件。

  

芳仪:

  

      昨天收到一封不太高兴的信,吓得我立刻答复解释,今天又收到你十月廿七日的信,却又烟消云散,雨过天晴,真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现在又平静下去了。

  

      知道你的双亲是广东农民,想起火车里你会讲汕头话的事,大概这两件事就是一件事吧?原来你身上还带着广东的血液,而又生长在杭州的官家门第,这还是你的高贵之处。至于我,是离上海二十几华里的南翔镇人,可是从我父亲到我,都是出生在黄浦滩边的都市里,既没有像阿Q过去的光荣,也没有赵老太爷目前的势利,只是生长贫家的一个穷小子,“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也自伤。”

  

       你说“要不是六甲偶然的相逢,……我们不会有今天”,不知“今天”又怎样了?“今天天气很好”,“今天”,还不是通信的朋友吧!可是我也懂得:“我们的感情增加了!”你想来印度,我也不是想马上飞回重庆?可是这些都是梦想,不能实现,也不必要实现。总之,只要心在一起,将来总有见面的机会。只要心在一块,即使到六十岁时我们才有机会在一起过几年共同生活,也算了却平生之愿,所以不要心急,目前还是继续通我们的信吧!

  

      “大家都为了个性上的一点倔强,几乎就失了各人愿意认识的朋友。”

  

      ……

  

      在我日记上关于你的事,在独山以前的,就是“你的性情……高傲……”这两句,此外就是什么地方看戏,什么地方吃东西,无所谓得罪不得罪。最后则是记着在四月廿三日晚饭后听音乐会之前,在榕荫路上散步时你告诉我的“我愿那妒我的无情风雨莫吹打;我愿那爱我的多情游客莫攀折;我愿那红颜常在莫凋谢!……”那《玫瑰三愿》中的几句。

  

      至于那本日记,倒是我平生最重要的一段记录。这里从一九四三年一月十九日离港,到今年十月一日在印度的一场恶病止,中间记着我平生变动得最剧烈的一段历史。从香港到广州湾,由于日军的占领广州湾,使我在那里流浪了二个月,到四月九日方开始徒步奔走,日行百余里而到郁林,又乘木炭车和火车到桂林、在美工混、去年考进干训团当翻译官,今年春因王昭的介绍而认识你,六月底由桂撤退,桂黔滇路上的来回几次奔波,最后到印度生了一场大病为止。这中间颠沛流离,离合悲欢,眼泪欢笑,辛酸苦辣,一时也难以说尽。在日记里还有几封重要的信,几首旧作的诗,以及读书笔记和随感等。这里可以抄几段给你:

  

      “为了爱,我们曾经流过无端的泪,发过无端的笑。”——这是给失恋了的爱人的,但只是随手写在日记簿上,并没有真的寄给她。

  

      日记中有专门为我随身带着的有纪念性的“合家欢”照片而写的一段文章。

  

      在卷首,那时我正读着萧伯纳的《人与超人》剧本,我就把序言里的一段话抄下来,作为那本日记的开场:“她们照顾我们非常深,就像一个军人照顾他的枪,一个音乐家照顾他的小提琴一样……无论怎样强的男子,一被她们黏住了,他能逃开她们吗?……不错,她们责备我们当她们不过是一个玩具,但男子的一时的薄弱的愚蠢的自己快乐,如何能驱使女人,好像藏在女人身上的天的大目的驱使男人一样呢?……”

  

      这本日记,是我生命史中最重要的一段历史的记录。使你知道我这一年多的日子是怎末过的,我的性情、脾气、学历、一切你都可以看出来。

  

      王昭有没有信来,请告知,专此敬祝

  

      平安!

  

      弟林保敬上十一月七日

  

林保:

  

      希望你是一个活泼愉快充溢着生气的艺术学徒,(这是照你自己的说法)不要带有穷酸的气味。从你处我明白所谓艺术家是免不了带有忧悒的情感,若不是先天带来的,便是他后天——人生经验造成他的悲郁,因为我们知道人生经历中常常是失意多于满意的事!

  

      我自在乡下住了,一切尚好,但很奇怪,晚上夜半更深时,常常容易醒来,不知什么缘故,在上海时没有这种情形,但出来一年多了,曾经梦中哭过二次。一次是经过浙江宁海时,住在一旅店中,晚上突然哭醒来,同伴们笑我想家哩;还有一次便是到了重庆后,在汪先生家住,有一夜忽然大哭醒来,这次哭得真利害,有点心惊肉跳,被叫醒后,还是忍不住哭声,心里微微作痛。其实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并没有受过真正大的刺激,不知怎样竟会如此伤心。

  

      谢谢你顾念我的好意,你很懂得我的心理,(这是我对你最感好感的一点)是的,我现在需要的是安慰,在物质上虽不能说是很享受,但也可说是不缺少什么,对物质的欲望我只要在水平线即可,但在精神的欲望上我好像颇高。凭良心说,在这种荒乱时期能有这种生活:新鲜的空气,清静的环境,开出大门,一眼望去,便是青山绿畦,早晚听到的不是鸟语便是虫声,这应该满足了。但有一样,太清静了就产生了寂寞,又没有人可谈心,这是最大的缺点。在太空闲的生活里,不是像痴子地唱着,便是想心事。我想到过去的遭遇,渺茫的将来,虽然我们现在是互相很密的通着信,情感可说已经相当浓厚,露骨的说一句,起初我是被爱,现在我们是相爱着了。但正如你所说的:你在印度,我在重庆,你又讲那种吓人的话,想到将来,实在太茫然了。是的,我们不必把问题讲得太远,以上都是些实际话。

  

      雁子歌以口琴一吹很快的就会唱了,起初不觉得怎样,后来唱熟了便觉得悦耳动听,我尽量地唱得柔和,不像叫救命似的。我最欢喜结尾的几句:“当我提起,当我想到,不是恨、不是欢喜。”在我唱到“当我提起”时,我那顽皮的学生就学着接下去“当我想到”,怪声地唱着,真有味。这两个学生都很聪敏,但很顽皮,有钱人的孩子是放纵惯的,他们一点不怕我。我很惭愧,我告诉你,我做先生的资格还不够老练,始终严肃不起来,有时童心来临,也跟着他们一同玩,如和男孩子斗竹剑玩竹弓。你说奇怪不,人家女教师多数喜欢女学生,但我却喜欢那男学生,不是没有理由,那女孩听话时候少,男学生还比较听话些。他要你画两张图给他,一张要海船,一张要杀鬼子的画,他看了你寄给我的画,问我林风是什么人,我说他在印度。

  

      本来这封信准备在星期天写,但明天星期六预备进城,顺便和你买戏剧春秋和热风,所以在今天星期五晚上油灯下赶出来,以便明天进城去寄。好了,写得很多了,就此停笔,敬祝

  

      安康!

  

      你的芳仪 十一月十日晚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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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道风山礼拜堂婚礼(1945年12月圣诞节)
 
林保:

  

      寄来留云草堂的六封信都已读到,你说请回答。林保,我亦不知道答些什么的好,千头万绪,最近因心境不安,仿佛没有好好的给你写信,其实不断地亦未曾断过信,恐怕有时你亦许要觉得我的信写得太多了,是不?

 

    上几封信中告诉了你我决定到昆明去,现在看到你来信说昆明没有什么朋友,心里不禁又耽心,到了昆明如何是好呢?虽然如此,但我既已申请飞机票登记好,不知何时才批准,若很快的批准那末买票可托人设法,还是来昆明的成分多。不过同时廿日那天国立音专可报名,我亦决定去一试,若考取后我就暂时读读书吧,这是你同意的。我知道,等你归来祖国时,我想多数亦一定是在昆明,那时最好是你亲来接我,或是你派人来接我亦好,我希望能在昆明和你共同工作。这是考取音专的话,若不取我则冒险的来昆明,求上帝给我一个指示,阿们!

  

      你愿帮助我那当然是最好的,你读到这封信就立刻寄些钱给我吧,现在我很需要,无论考音乐或是来昆。你的钱还是寄到重庆吧,飞机票没有这样快,若考取音专是更需要钱用。你寄到重庆什么地方呢?重庆银行好吗?那时你会来信告诉我到那里去取钱,我照你的指点去领取,是不是这样呢?

  

      前日在城内很巧遇到王照,莉文到现在还未见着,那天王照请看电影,我告诉了他你的近况,并告诉他我们俩的情感已很好,叫他写信给你。

  

      数日之前重庆下了一场大雪,据说是希有见到的,天气非常冷,南岸山上,一片白色,看到这美丽的雪景,又使我发生许多感触,我觉得严冬踏雪,炉边谈心,月下谈情,都是人生难得的清福,在太平时当然比较容易得到,在这混乱的时代,的确不容易了,真正能领略这种清福的能有几人呢!

  

      今年旧历新年是在汪家过的,看人家欢聚热闹,小孩子们都有压岁钱。引起我不小的感触,想想禁不住淌下几滴伤心泪,我内心的欲望很高,越是没有天伦之爱我越要,但结果当然失望。我现在又好像恢复了有一时期的孤癖性,心中感不到什么温暖。记得在桂林时,和莉文在一起,这孤癖的性情一度改好了一些,她们总说我很天真,也活泼了许多,但现在又有些老顽固了。

  

      只有一样,还是时常急切地盼望读你的来信。

  

      永远是你的

  

      芳仪

 

     二月十八日写于重庆南岸向家坡

 

亲爱的芳仪:

  

      这一次可把我等急了,从二月二日至十八日,整整的十六天不写信,还说未曾间断过。我这里,二日那封信是十日收到的,十八日的信到今天廿六日才收到,这十六天,你知道我等得多急呀!

  

      我对你两个计划都赞成,已经告诉过你了,那一个实现,在你那方面。不过现在我又觉得,最好你还是不要离开重庆,因为我总觉得,你去昆明太冒险了,你没有熟人,我也没有熟人,生活程度又比重庆高,所以我想,如果没有什么把握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去昆明。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一批“我们的”,都将回国,而且一部份已经走了。有一位和我同来的唐步瀛,就是我前信提起过的唐炳麟的堂弟。我们在桂林时感情很好,他年纪最小,但他很了解我,对我一切很表同情。本来他的家庭环境很好,他父母不愿他出来做事,我们在桂林撤退的时候,也劝他不要再干下去,好好地去读几年书。但是他小孩子好奇心重,喜欢到外面玩玩。结果到印度后在中美混合旅很辛苦地干了二个月,干出一身病。现在让他回国去休养。前几天我到利杜去,无意中遇到他,就在利杜玩了三天。他现在是在等车回国,预备等Convoy走史迪威公路回来。我准备他走时托他带些东西回来,因为坐汽车可以比飞机多带东西。将来我回国,一定也是走史迪威公路回来。这次我准备托他带些零碎东西给你,并且他可以告诉你一点此地的情况,详情等他动身时再告诉你。

  

      汇款之事,明后天上利杜去立即汇给你,由邮局直接汇,汇出后另外有信告诉你。

  

      你已经见过王照,很好,也许莉文也快来渝了吧?你有了朋友,就不致于太寂寞。王照没有信来过,下次遇见请催他一声。

 

     天伦之乐,在这年头就很难提了。今年旧历年,我在这深山穷谷的野外,做几只饺子请洋人和几位弟兄吃了,总算也渡了年,连看人家热闹的机会也没有。我这里,在这孤寒的喜马拉雅山峰的这边,就只有你的温暖来温暖我的心了。我希望,有一天,让我们好好地在一起,互相倾吐着在信上说不完的情愫,建立了我们的家庭之乐,然后让我们回到故乡去,重新享受天伦之乐。好在这些日子就在不远了。

 

    告诉你一件事,中印公路——即史迪威公路通车了。第一批运华的车队抵达昆明时,昆明开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会,大概你已经在报上看见过了。我们有一位同僚官长收到他在昆明的太太来信说,她从第一辆车子数到最后一辆,一共一百廿七辆,每一辆车上都找不到她的他……这件事被我们当作笑话讲。其实我们应当同情她,而不应当笑话她,你说是不?我想如果那时你也在昆明,你会数得比那位太太更正确的!?

  

      最近有很多新兵来,很多是智识青年。跟他们一谈起来,就是某大学的学生。他们过来的任务是派在汽车部队担任运输兵,而他们的目的,也就在驾驶汽车,准备中印路通了,可以在这上面发财。实在,民国廿九、卅年间、太平洋战争爆发前的滇缅路上驾驶员的收入,太令人神往了。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那立正、稍息和那些我曾经告诉过你的麻烦事呀。

  

      写情书最好是在晚上,白天人太多,而且有正经的工作要做,思想集中不起来。可是晚上,一写几点钟,不怕写到夜深。我写给你的信,不会间过一个星期以上,如果你有一个星期以上得不到我的信,那是邮局给耽误了,你不要着慌。你可以相信我,我的心永远是你的,以后也不会像这次的等急了。我永远相信,你是爱我的,让我也献给你完全的、永远的爱。祝您平安,快乐!

  

      永远是您的

  

                  钱林保 二月廿六夜

  

      (军邮501局会字967付5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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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 高芳仪与儿子在上海襄阳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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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 在王开照相馆拍摄的全家福,右为37岁的钱林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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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 夫妇俩摄于无锡华东疗养院“好望角”
 
芳仪:

 

    三月廿三日的信收到。首先,让我为你高兴,你已经找到了工作。这并不是说,因为你当了家庭教师而为你高兴,而是你有了工作,至少可以暂时安定一下,免了多少奔波。

  

      高师长是不是大名吉人的那位?那是很闻名的。你能够在他家里工作,待遇不会太错的。只要你谨慎从事,这个事情也算不错了,至于薪水当然是另外一件事。如果你需要零用等钱,可以写信给我,我想办法汇一点你。而且我准备汇一点你,至少使你的东翁看见了,知道你并不是靠当家庭教师混饭,也可以使人对你的印象好些。

  

      小唐大约就在中旬以前要动身,箱子决定托他带来,其他都是零碎东西,即使箱子也不会比国内土皮的好到那里(因为实在没有好的)。雨衣实在买不到,请原谅。其他你需要什么东西,只要能够买到,我决计帮你买了,有便带给你。

  

      你把我介绍了给你妈妈,并且把我的照片寄去,我懂得你的意思。我感谢你的一片真情,叫我用什么来报答你呢?像我这样一个穷小子,又无地位,又无身家,更谈不到财产,但你竟如此垂爱,叫我实在无以自容,只有等将来在一起时,尽我的可能来爱你吧!

  

      提起上海妈妈,倒勾起我的心事。我有一年没有收到上海的信了,不知我祖母她老人家怎样了,真使我挂心。你是不是常常跟上海妈妈通信?自去年桂林撤退后有没有收到过上海来信,最近又有没有来信过?我现在还不好意思直接写信去拜候你的妈妈,希望等我回国后才写信去拜候她。并且介绍她和我的祖母和亲戚相识。(那是说等我和上海取得联络后,因为现在我没法和我上海祖母通信)

  

      最近几封来信开头都是“亲爱的……”,真太热烈了。本来我也想来一个“亲爱的芳仪”还报,可是我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是我这个头脑还用不惯这些字眼(你说的“小老头子”)。不过在我心里的确是“亲爱的”,你可以相信我。还有,最近以来,我给你的信特别少,你不会觉得奇怪吧?其实,请原谅,我挂记你的心始终是一样的,因为这一天到晚的忙劲,实在我自己也管不了。尤其是住的地方,又嘈杂不堪,事情太多,不能安心写字。我准备搬一个帐篷,自己单独一个,跟Ramgarh一样,比较清净些。你的命大概跟我的命一样,对于做生意实在是命中注定没有缘份的。最近中印公路通了,运输队又吃香起来,以前拿十二盾的现在都捞几百倍甚至几千倍。可是我,一个钱也没有捞到——当然也不会损失一个钱。

  

      我是天天盼望着归来,可是事实还不让我立刻动身,还需要在这里耽阁几个月,真没有办法。希望你常来信,把你最近的生活告诉我一点。即此,敬祝平安

  

      你的林保  

  

      四月四日

  

 

亲爱的小林:

  

      接二连三的来了许多信,你大概该高兴死了。告诉你这封信带给你更好的消息。

  

      今天三月廿六日,我已离开了女青年会,那名声不十分好的地方,搬到了大观路高吉人师长家里。他们很看重我,高老师长、高老师短的,我亦就厚着脸皮应着。我想在二个小天使的面前,我还可以担当得起。但是我还是应该谦虚些,是不小林?他们让我一个人有一个房间,虽然房间是不大,但我已够满足。我将它布置得像一个先生的房间,又把你送我的素描画贴上几张,生色不少。俩个兄弟,一个六岁念幼稚班,一个二年级。兄名高湘生,弟名高桂生,哥哥比弟弟约大两岁吧?我想他们必比双碑的二个学生好教,小孩子骗得好就好弄,倒是大人难应付,这是家庭教师比较最困难的一点。还好现在的一位太太是谦让的好太太。

  

      昨天星期日下午又和李同伴去礼拜,在一新建的中华基督教礼拜堂内。礼拜后又参观了一对新夫妇在彼处行结婚典礼,新娘很漂亮,男的年龄较大,大概他们很有钱吧。仪式庄严又可说很漂亮,简单而辉煌。若使将来我要结婚的话,必定要在教堂里举行,并且要选在Christmas Eve。那天晚上,值得纪念些。最好能到香港道风山上去举行,那更有意思了(编者注:1945年12月24日圣诞节,如愿以偿)啊!是否在讲梦话呢?

  

      晚上月色很好,和同房艾小姐去翠湖散步。我们俩人把整个翠湖走遍就回去安寝。她的情人在曲靖。我们同样情况,无男友来找我们玩,就俩个儿去玩。女青年会的特点,许多中外男人来寻他们的对象,那仆人小张叫的那种怪声:几号小姐某人看你,真有趣。起先数天我听了简直要放声大笑。

  

      你的数次的债目大概已寄在路上了,我想大约廿八、九号就能看到你的信。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你现在仍是照以往一样,每星期给我一封信,寄到大观路。希望你能够早日回国,到大观路来看我及两个小学生,因为你是欢喜小孩的。你现在爱着我,当然连我的学生亦会爱的,可是?

  

      空暇时很想自修,使学业有进步。奈无书可看。以前有数本书都放在重庆,现在只有三本歌谱及一本戏剧春秋,预备送你的,还未寄出。

  

      晚上亦预备将你的信件整理订起来。敬请健安

  

      你的芳仪

  

      三月廿六日云瑞庐

  

 

芳仪:

  

      你来的许多信都收到,三月十二日黄昏第一天到昆明、十六日搬到女青年会来一封,廿三日于女青年会,和今天收到你廿六日于云瑞庐这封。高兴是的确高兴,但还没有死,否则岂非阵亡。

  

      将士公墓又要多一块墓碑了吧!闲话少说,知道你已经搬到云瑞庐,很好。高师长果然是高吉人师长,给我猜对了。我想你生活一定很好。小孩子不成问题。至于大人,我想能够和太太混好了,先生是不会太过问啰苏的家事的。真糟糕,我已经厌倦了军中生活,准备回国后做一个老百姓,可是你却又到军人家里去做事了。当然,这是笑话,你做的事根本与军人无关。我想,如果我回国后辞不掉外事局的职务,那末请调去200师当翻译官好不好?高太太和周太太的性情怎样我不知道,但云南人的性情你应当认清,他们多少脱不了老辈的气息,要规规矩矩,带一点保守的风味。对外省人面子上很客气,只要你对他们诚实,他们就连心里也对你好了。

  

      我写信给你,不一定固定每星期一封,有时有话要讲或是有空,就多写几封。最近一共到昆明的有三月廿一日两封,廿七日一封寄坤维慈幼院,三十一日一封及四月四日一封寄云瑞庐,不知都收到否?

  

      我爱小孩子,尤其爱Baby,因为他们好玩。至于七八岁以上的小孩,我爱顽皮的,越顽皮我越喜欢。不过有时太过份了,我也不高兴的。你那二个学生不知顽皮否?

  

      翠湖我去过一次,实际上并没有像听到的那样美丽。可是想像起来,在月色朦胧底下,一定是很美丽的了。可惜我没福享受这些,因为我在昆明时,是住在黑林铺底的干训团,离翠湖很远,晚上没有机会在翠湖玩。至于其他许多名胜古迹,我想你在昆明,将来总有机会去玩的。

  

      戏剧春秋不必寄了。因为那本书我曾经读过,以前在兰迦时需要,那是因为要排戏。可是现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人都把兴趣放在中印公路和香烟肥皂上了。你一个人想来推进戏剧运动是不行的,所以……,总之,当兵从商,反正一样,只要钞票。

  

      先在这里结束,明天再谈。敬祝晚安! 林保

  

      四月五日

 

    摘自《一个中国远征军翻译官的爱情书简》 钱林保 高芳仪 著 《世纪》杂志社 编 上海书店出版社2013年6月出版 

 

荐稿人:xscclf  2013-09-08  执行编辑:wdl 2013-09-09    责任编辑:xwf  2013-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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