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个时期，我在媒体上看到了这样的报道，几位省委书记到农村的基层搞调查研究，深入农户，与普通农民促膝谈心，亲自向村干部了解情况。从他们的长篇调查报告中可以看出，这些领导人之所以有所收获，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他们能够放下架子，与普通农民、与基层农村干部进行朋友式的、同志式的交流。这里的关键问题，是因为这几位高级领导人，在调查过程中，与普通人之间具有了一种平等精神，显示出了真诚的民主作风。正是这样的好作风，换得了普通农民和基层干部对他们的友好信任，使他们获得了可靠的信息。实际上，领导干部深入基层搞调查研究，对于我们党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上面说的这个情况，却能够给我们以新的启发。这个启发是什么呢？这就是我们的民主政治以及相应的民主作风，必须建立在真诚的平等精神基础上；再引申一步也可以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平等原则，是现代民主政治的基础。
　　从现代社会政治生活的实际运行来看，作为一种社会原则，平等本来就是民主的一种基本要求，是它的一个本质内容。现代意义上的民主，是包括平等原则的，平等是民主的应有之义，现代民主政治应该充分体现平等精神。对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来说，尤其如此。当然，这里所说的平等，主要是指公民在法律面前的平等地位、平等权利，同时，也包括一般意义上的人格平等，而这一切则集中反映在社会政治平等之中，成为民主政治的内在要求。这一点，在我国的社会民主和党内民主实践中，也得到了生动的说明。
　　人们应当记忆犹新的是，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一个时期里，包括高级党政领导人与一般干部或者普通人之间，存在着一种令人感到亲切的平等气氛，从而使人们感受到真实的民主精神。这其中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无论是高级党政领导人，还是一般干部、普通老百姓，都以“同志”相称为荣，在党内尤其是这样。许多人还记得，“恩来同志”、“小平同志”这样的称呼，曾经给人们一种特殊的亲切感。后来，我们也曾经倡导过，特别是党内，应该以“同志”相称，而不要总是把“官衔”挂在嘴上。但是，能够对各级“长官”以“同志”相称的情况，现在却是越来越罕见了；相反的是，许多人在领导干部面前，特别是下级在上级面前，是言必称“长”的，唯恐称呼不对触犯了“长官”的威严。如果仔细想一想就可以明白，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问题，而是反映出了“官”与“民”之间、“大官”与“小官”之间，也即上下级之间，等级日益分明了，距离比原来更大了，从而隔阂越来越深了。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情况下，由领导机关或者领导人“发扬”出来的民主，是不可能有多少真实东西的。
　　人们对事情的观察往往能够以小见大，因为只能通过现象来认识事物的本质。比如说，现在不论是哪一级“领导班子”出场，包括主席台座位的安排、讲话称谓的等级区别、照相位置的特殊摆法、新闻报道的不同规格，等等，都有着越来越严格的不成文规定，日益复杂而又不便言明的程序，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多的繁琐讲究。应该说，这些现象所反映出的本质，是权力等级意识在作怪，是对我们党始终倡导的民主作风的一种违背。
　　由于违背了平等原则而使民主政治生活受到损害的情况，不仅反映在广泛的社会政治生活中，更深刻地反映在党政机构的权力运行机制中。这里以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体制演变和运作为例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我们党在组织上一直是坚持集体领导的，实行集体领导，这是党内民主的一个基本原则。所谓“集体领导”，是指党的权力机关——各级委员会的领导。“集体领导”，其本质特征是它区别于行政机关的首长负责制，权力的行使者不是任何个人，而是委员会集体。从组织原则上说，党的委员会中的所有委员，作为权力机关的一员，他们都应该是平等的。也就是说，我们党的委员会，是由地位平等的成员组成的决策权力集体。领导集体中每个成员实际上的平等，是集体领导真实性的一个根本保证。长期以来，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到“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经验教训说明，对平等原则的破坏，就是对集体领导的破坏，而没有了真正的集体领导，必会给党的事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文化大革命”时期狂热的个人崇拜及其对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严重破坏，就是一个有力的说明。
　　在总结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经验教训的过程中，我们党对坚持集体领导组织原则的重要意义，有了进一步深刻的认识，提高了贯彻集体领导原则的自觉性，这对党内民主的正常运行，起到了根本保证的作用。但是，由于对委员会领导集体和主要领导人之间关系、对委员会领导集体内部成员之间关系的一些不同认识，在具体的党内生活实践中，产生了某种不利于坚持集体领导原则的倾向，从而影响了党内民主的健康发展。比如说，委员会中的常务委员会委员，与一般的委员相比，在实际上具有更大的权力；在同一级委员会中，所谓“主持工作”的负责人（即“一把手”）与其他委员之间，在决策的过程中，他们的权力实际上往往是起决定性作用的，不少单位“一把手”说了算的现象，就是如此；另外，除了“一把手”，还有所谓“第一责任人”、“常务负责人”等类提法及其相应的权力行为；如此等等。这样的一些做法，就使同一级委员会中出现了权力等级不同的委员。人们已经看到，这对正确实行集体领导带来了相当多的消极影响。
　　上述这些现象，为什么不利于坚持集体领导这个党内民主原则呢？因为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突出特点是，由于党的各级委员会是由地位不同、权力不同的委员组成的领导集体，这就使领导集体内部成员实际上处在不同的权力层次上。这样，委员会领导集体内部的权力等级制度，就使每个成员很难充分表达自己的意志，不可能平等地行使自己应有的权力。很显然，这样的委员会，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虚假的领导集体。而在这样的领导体制之下，党内民主就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了。
　　那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出路何在呢？概括言之，就是要彻底驱除权力拜物教的影响。不必讳言，上述情况表明，在我们党内，特别是领导机构内部，封建主义的等级尊卑意识仍然在束缚着一些人的头脑。所以，要真正牢固地把我国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特别是党内民主建立在平等原则之上，进一步肃清封建专制主义思想影响，从权力拜物教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是一个不能回避的任务。

荐稿人:wdl 2012-01-06  执行编辑: zjy 2012-01-07  责任编辑: zjy 2012-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