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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录日期:2018-04-22 【编辑录入:lrylry】 文章出处:《解放日报》2018年4月22日第7版 |
他们老吗 |
作者:吴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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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点点老了,头发白了,皱纹多了,容颜衰了,体力弱了,这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可老年人应该如何生活,善待余生,确实各有各的想法和态度。近来忆起曾经接触过的三位耄耋文化老人,他们以各自的精神风貌,在人生的晚晴时间生活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让我颇多感慨。 一位是贾植芳先生。以前参加过一个文化研究会,贾老生前担任过会长,有幸愧列副会长之一的我便因此与他有过多次接触。贾老当时年逾古稀,除了著书立说笔耕不辍,很少参加社会活动。然而每次碰面,他都谈笑风生,那浓重的山西口音感染着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贾老一生受过许多苦难,但他说起这些经历风轻云淡,有时竟是玩笑口吻,真让人疑惑他那弱小的身躯里何来那么大的力量。每次见面,贾老总要旧话重提,和我说起与我所在编辑部一位老同志成为狱友的故事。言语间举重若轻,眼镜片后面闪着睿智的目光。每每说及这些,任敏先生,那位伴着贾先生走过漫漫风雨人生路的老伴,总是默默地、笑吟吟地坐在一边。 贾老一生刚正不阿,追求“要把人字写端正”。胡风出事后,公安找到他,问及他与胡风的关系时,他回答:胡风是我好朋友,我困难时,他帮助过我。贾老这一回答,让我一直敬重他磊落的人格。有一次,我追问他当年说此言时内心的想法,他笑着说:“不是提倡说老实话吗?”幽默的一句话令在场者开怀,其坦荡胸襟让我难以忘怀。 另一位是导演谢晋。曾不止一次读叙述谢晋父子情深的散文《门孔》,每一次都泪湿眼眶,一个艺术家的凡人情怀跃然纸上。我在二十多年前对谢导有过一次采访,那是在舟山为拍摄《鸦片战争》而修建的“威里斯里”战舰上,我问他,为何年逾古稀还要集资拍如此大片? 也许是有点耳背,谢晋讲话声如洪钟,亦极富激情,说到动情处手舞足蹈。谢导为我们详解他的“香港情结”:他出生在浙江上虞一个书香门第,其祖父目睹腐败清政府丧权辱国的行径,毅然投身反清行列,与革命党人秋瑾、徐锡麟均为好友。少年时谢晋在香港读中学,对殖民统治深有感受。他介绍,有一年他率电影代表团首访台湾,途经香港转机时,机场海关人员称呼外国人前面都冠以先生、小姐,偏偏对国人直呼其名,谢晋当场上前与之理论并提出抗议,后来在台湾接受百余记者采访时披露了这段经历。当谢导一行回程再经香港时,海关人员已转换了态度。谢导一直心存夙愿,要用电影回顾中华民族历史上悲哀又悲壮的一幕。他说:“我不能错失历史的机遇。”看着他以古稀之龄,吃尽千辛万苦,奔理想前行,不由不感动——正是这样的老人,大义大爱集于一身,对恶之力傲骨铮铮,对钟爱的事业热情似火,对病残的骨肉则柔情似水…… 还有一位是钱谷融先生。在我任职文学期刊时,曾开设“名家谈通俗文学”专栏,约钱老赐稿。原以为钱老是名教授名作家,约稿一定有难度,没想到他一听说我们的设想,竟爽快地一口应允,很快完稿并与我们约定取稿时间。稿子来了以后,钱老还给我打电话说“一家之言,欢迎批评”,谦卑和大度的长者风范令人感动,也是时下很多所谓“大V”身上再也遁隐不见的品格。记得约得的钱老文章标题是《把握小说的消闲功能》,在一些人强调文学的思想功能和教育功能时,钱老以独特见地提出自己的小说理念,不避“消闲”二字,分析有理有据,到位入心。对这位多年前鲜明地提出“文学是人学”观点,虽屡遭批判而不悔的老前辈,我只有肃然起敬。 此后,每当我与钱老见面,感谢他拨冗参加文学活动时,他都用温暖柔软的手握住我的手,风趣地说“闲着没事,出来见见老朋友,嘎嘎山胡”。他那招牌式的慈祥微笑,让你觉得老教授的心境一派清纯优雅。 老可以老得豁达,老可以老得有趣,老可以老得优雅。在逐渐老去的路上,我们何不以三位长者为楷模呢?
(文章来源:《解放日报》2018年4月22日第7版)
荐稿人:lry 2018-04-22 执行编辑:zjy 2018-04-22 责任编辑:lry 2018-04-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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