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先从“玉兔”这个名字开始讲起。

　　“玉兔”研制完成快要发射的时候，我们发起了一次全国网络征名活动。参加的人有10万之多，起的名字各种各样。其中，一类是比较抽象的词，比如创新、探索等。还有一类，因为“嫦娥”是咱们整个探月工程的名称，所以大家就从神话故事里选名字，比如哪吒、后羿，也有网友建议叫八戒。

　　后来，不管是专家还是网友，都倾向于用“玉兔”这个名字，于是就选了这个。

　　其实早在2004年的时候，我们就接到这样一个任务：要设计一辆车，并把它送到月球上去。

　　首先我们想的是用什么样的移动装置。有三个方案：一种是履带式的，就像坦克车那样。优点是它能适应复杂的地形，但缺点是可靠性不高，万一被比较硬的石块卡住，在天上没有人给它修理，所以这个方案不行。

　　一种是腿式的，就跟我们人走路一样。功能上很完备，但是控制系统比较复杂，而且如果遇到全系统断电，就彻底动不了，所以这个方案也有风险。

　　我们选择的是最后一种，轮式的。在内部讨论的时候，我这样讲：车轮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生物进化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但是没有哪一种生物是自己像车轮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屎壳郎除外。

　　在移动系统之外，月球车还得感知周围的环境，于是就得有一个桅杆，上面有两只眼睛。还有一个机械臂，因为它到月球上不只是走一走、看一看，照几张照片，而是要干活的，要把科学仪器设备放到月球表面，再把探测的数据传回到地球。

　　我们也走过弯路。比如开始的时候想设计一个比较酷的造型，像法拉利车那样的流线型。但是后来大家发现，炫酷的造型根本没有用，因为月球上没有风，而且月球车开得比较慢，流线型的好处体现不出来。

　　其实，月球车并不复杂，但它有两个特点。

　　第一个特点是要适应恶劣环境。正午的时候，月球表面的温度达到90摄氏度；晚上，土壤的温度降到零下180度摄氏。在零下180摄氏度的环境下，苹果基本上和石头一样硬，掉到地上能碎成几块。那么月球车用什么办法来耐受这种恶劣环境呢？

　　我们在车上装了太阳翼。中午的时候，太阳翼抬起来可以挡光，就像撑了一把太阳伞；等到晚上冷了，太阳翼会把月球车盖上，就相当于盖了一条被子。这是一个非常巧妙的设计。

　　第二个特点是不可修复。月球车一旦送到天上，再发生什么故障的话，我们的修复手段非常有限。为此，我们只能在地球上开展尽可能多的测试和试验。

　　2013年12月2日，月球车成功发射，经过了奔月的过程，绕着月亮飞了几天之后，落到了月球表面。“玉兔号”终于行驶在了月球上。

　　在月球表面，“玉兔号”上的科学仪器开展了探测任务。有一个设备叫作“测月雷达”，它能把电波发到月球土壤100米之下，然后把整个100米的土壤分层情况探测出来。利用探测到的土壤分层信息，相关的科研成果已经在著名的　《科学》杂志上发表了。

　　讲了这么多“玉兔号”的故事之后，大家可能会有一个问题：探月工程确实挺不容易，估计也花了不少钱，但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想从哲学的层面来回答这个问题，我想说得实在一点：也许你不知道，探月工程和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

　　比如，我今天是开车来演讲的，我们现在很多开车的人都靠导航。其实导航就是航天技术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应用。

　　再比如，大家经常使用微波炉加热食物。微波炉是怎么来的呢？就是因为宇航员生活在飞船里，没办法点火加热，刚开始只能吃凉的食物凑合，后来为了提高生活水平，科学家就发明了用微波进行加热。这就是我们生活中常用的微波炉的由来。

　　还有圆珠笔，据说美国航天员在太空舱里写字的时候，发现写着写着就写不出来了，影响工作效率，于是他们专门研制了在没有重力的情况下也能够流畅写字的圆珠笔。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家里出现了一个为你服务的机器人，它能为你端茶倒水，长着两只眼睛，能够观察周围的情况，轻松越过障碍，那很可能是“玉兔”的技术已经用到你们家里了。

　　（摘自中国探月工程“玉兔号”月球车副总设计师贾阳在“一席”的演讲）

《解放日报》2017年3月17日第10版

荐稿人：lry   2017-03-17    执行编辑：lry   2017-03-17    责任编辑：tmy  2017-0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