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恩师范立础教授

　　清明时节总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凉嗖嗖，阴沉沉。范立础教授于 2016年 5 月 3 日离世至今已 6 年了，我与他有四十多年的师生感情，至今老师的音容笑貌如在眼睛前。

　　老师是一位桥梁界的领军人物，对我国的桥梁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老师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家，他一贯提倡和践行因材施教，他讲学严谨、概念清晰、纲举目张、层次清楚、教学效果显著；老师是一位幽默风趣、平易近人的“老九”，“文革”期间，连干校里的农民都与他很亲近；老师也是一位争胜好强、永不言败、仗义执言的无畏战士，也就是如此的性格，在20世纪 50 年代被打成“右派”；也有人说老师是一位美食家、老顽童、大孝子；……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回忆起与范老师相处的那几件事。

　　拱桥的教学

　　在我们班（工农兵学员 73 级）的桥梁工程课程学习中，最难学的恐怕是拱桥的计算，拱桥的计算又最怕涉及连拱。当年开门办学借住浙江的一个煤矿，条件很差，连课桌椅都不够，有的同学就在自己的腿上放上绘图板做课堂笔记，许多同学时常叹息：拱啊拱，我们的背已经拱；拱啊拱，已拱的背脊还要拱；拱啊拱，今天拱了，明天拱，后天还要再拱拱。有同学索性借来老的计算书，刻蜡纸，搞油印，留资料。范老师了解情况后，上课先不讲拱桥，他为了减轻我们的压力，风趣地讲了一个骗子的故事：一个骗子利用金店老板的贪财心理，略施小计行骗得手。逗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精神大振，背也不拱了。接着范老师抓住知识要点，针对压力中心，利用影响线 / 图乘法把连拱，推力墩受力特点一一详解，难题得到化解。

　　全寿命设计的推广

　　范老师时常讲，作为一个科学家要有一个重要的素质，那就是 “德”，它决定了科学为谁服务和怎样服务的问题。我们时常看到、听到桥梁倒塌、损坏的案例，有各种原因：在不该建造某种桥型的地方硬性地建设，或者在施工中采用不恰当、甚至错误的方法施工；还有些人迎合某些领导的意志，搞形象工程，抢工期、搞突击、不讲科学，生产出不合格工程，更有甚者为谋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制造出许多豆腐渣工程等。针对这些有违科学道德的情况，他极力主张“全寿命、可更换、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呼吁有关方面在制定桥梁设计、施工、管养规范时要十分明确，有关各方对桥梁使用期间要全过程负责的理念。当然，不仅包括施工图设计，还应包含运营全过程中主要构件的可更换以及包含管养、维护问题。我想，如果严格做到这些，桥梁事故会大大减少，桥梁的使用寿命会大大增加，这就是我陪范老师去中交集团某设计院讲学的刻骨记忆。

　　“卖身契”的故事

　　2004 年，我国桥梁界迎来了在上海举办国际桥梁及结构工程协会（简称“国际桥协”）大会及学术讨论会的机会，这是国际桥梁工程界首次在中国上海举办的盛会，李国豪院士任大会名誉主席，项海帆院士（国际桥协副主席）任大会学术委员会主席，范老师（国际桥协中国团组主席）任大会组织委员会主席。他们肩上的责任重大，离会议开幕不到 30 天，让我们措手不及的事情突然发生了。我接到会务组老师的来电，说由于会议接待宾馆要安排“F1- 方程式”汽车赛，房源得不到保证且要涨价！这意味着原先口头答应的会议接待人数及价格泡汤了，而当时会议最后一轮通知已发出，无法挽回了。怎么办？范老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么重要的会议，那么重大影响的事压得他无法入眠，他考虑再三，连夜写就了那份“卖身契”，其中写道：若有哪个设计院、科研部门愿意出 80 万元左右会议费缺口，我愿为其服务至终生……。我明白我应该做什么，我托老同学找到当时的市长，向他说明来意，首先转达邀请市长出席会议并致欢迎词，然后汇报遇到的困难，最后提出请求帮助，能否请市旅委去要求接待宾馆按原先的商定，不退房、不涨价。由于市领导的出面顺利地解除了这一警报！会议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取得圆满成功，从这件事中我深刻体会到范老师为了中国的桥梁事业、为了同济桥梁这块牌子忍辱负重、鞠躬尽瘁的敬业精神。

　　爱发脾气

　　范老师爱发脾气是出了名的，但他不发无名之火。范老师坦诚道： “我的缺点主要是管不住这张嘴，无论政治上还是生活上的，看不惯、想不通的都要说。”当然，不顺耳的声音会得罪一些人。

　　记得有一次，我征得他和他继女的同意，陪他去中交二院讲学，他是院士，自然去头等舱候机室，而我作为他的陪同理应与他在一起的，但在机场入口处，我因持经济舱机票被阻，范老师很和气地说明情况，将我介绍给服务员，不料工作人员不予理睬，一口拒绝，只见范老师脸色一板，一巴掌拍在工作台上，要求见领导，要求拿出拒绝的理由。几个工作人员被镇住了，范老师拉住我的手径直走进了贵宾室。我第一次直面爱发脾气的范老师，为他的身体、血压高而担忧。

　　范老师在他的一生中经历了许多坎坷，品尝了所有甜酸苦辣的人生况味；他品德高尚、学养深厚，具有优秀教育家的风范，作为学生将一生受用，永远怀念！

荐稿人：ffy 2024-08-10　执行编辑：ych 2024-08-11　责任编辑：xwf 2024-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