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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录日期:2017-03-31 【编辑录入:lrylry】 文章出处:《新华每日电讯》2017年3月31日第11版

父母的白山黑水之恋
作者:唐旭东、唐丹西  阅读次数:12068

  去年8月9日,我们98岁的老父亲唐纯一因病在武汉溘然辞世。父亲长期从事部队院校和空军政治思想工作,战功乏善可陈。最为他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和母亲的恋爱故事。在他们合葬的武昌九峰陵园墓前石碑上我们镌刻了这样一段文字:

 

  这里长眠着一对恩爱夫妻。激情燃烧的岁月,他们的爱恋萌于白山黑水之间,他们的爱情历经清退、病魔、动乱等几次冲击而坚贞不渝。他们曾阴阳相隔27年,一抔黄土下终又团聚,续写亘古不变之情缘......

 

  那是在辽沈战役前夕。东北军大合江分校接到野战军命令,结束了北满剿匪任务,待命南下。母亲张立明因为家庭问题(姥爷在哈尔滨开了一间门脸很小的杂货铺,卖些针头线脑、日用品、水果啥的,没用雇工勉强糊口,成分却被定性为资本家),突然被部队清退,回到地方工作。临行前,组织上找父亲谈话,明确反对他俩恋爱结婚。但还是特批两人见一面作别,然后劳燕分飞。

 

  那年父亲28岁。抗战胜利后,他奉命和其他抗大干部一道徒步从延安经山西、热河秘密出关,来到黑龙江省(当时称合江省)佳木斯市组建东北军大合江分校。在白山黑水间,他和年仅18岁、刚刚参军的母亲一见钟情。她被清退之前,两人刚刚建立了恋爱关系。作为共产党员、革命军人,父亲深知必须服从组织决定。但作为恋人……看着她欲哭无泪的样子,他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安慰的话语几次涌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她只好失望地离去。

 

  身为分校保卫科长和土改工作团团长的父亲,深深理解亲历剿匪战火洗礼的母亲对人民军队的感情。他无法忘怀小姑娘勇敢地跨过一堆堆土匪的尸体、跟着部队向前冲锋,无法忘怀洋油灯影下奉上一杯热水的纤纤细手,无法忘怀那一双扑闪闪会说话的明眸……

 

  尽管当时父亲无力改变组织决定,但事后他仍积极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用党性来担保她没有政治问题。他还鸿雁传书,鼓励她在地方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入党。她也很争气,在依兰县政府工作不到一年便入了党。

 

  父亲拿着这封信直接找军大分校叶政委(后任武汉军区副政委),第一次拍着桌子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吼道:“她入党了。党能要,为啥我不能要?!”

 

  部队南下前,父亲终于拿到了合江分校调母亲回部队的调令。他让警卫员马上出发去依兰县城接她回部队。据父亲的老部下、当年的警卫员李凤锡叔叔描述:“我全副武装,挎着驳壳枪和公文包(里面揣着调令),乘火车坐马车,几经周折找到当时已在县民政局工作的你母亲,我把调令给她看了。你母亲看完调令,当时就双手捂着脸放声痛哭……”(这泪水不仅包含委屈,还饱含她对党组织和人民军队的感激)。

 

  办完移交手续,母亲当天就迫不及待地动身返回部队。李叔叔问她,要不要回家(哈尔滨)看看?母亲答,不必了,归队要紧!李叔叔还说:“你妈妈全部的家当就是一个大包袱,当时就是我帮她背着的。”

 

  在父母珍藏的许多老照片中,有张大合影,表现为合江剿匪。父亲带着土改工作团配合四野主力部队进山剿灭土匪,胜利后大部队撤出,他们留下来与绥滨县工作团一道发动当地贫苦群众搞土改、建立新政权。照片中母亲精神焕发,头戴大棉帽,娇小身躯裹着肥大的军装英姿飒爽,父亲头戴军帽抄手笼袖席地而坐。时年29岁的他看上去不像团长,倒更像一刚放下锄把的老农民——在那之后他俩之间便有了一段战地浪漫曲。

 

  全国解放初期,父亲母亲在武汉终于结合了。从1947年到1951年4年时间虽然算不得什么“爱情长跑”,但如果你知道这背后的故事,也会觉得这婚来之不易。

 

  1948年父亲患了肺结核,住进了陆军医院。这种传染病在当时好比今天的癌症,令人闻之色变。没有特效药,唯一就是服用鱼肝油、喝牛奶,还不一定管用。许多干部没有牺牲在战场上却被这种病夺去了生命。连医生护士怕传染都不敢多进病房,他们却发现一位年轻的女军人时常来探望我父亲,忙这忙那地毫不避嫌——她就是我的母亲。也许正是这爱情的神奇力量,一年以后,父亲竟奇迹般地完全康复了,而同病房的另两位老干部却没能坚持看到革命胜利。

 

  1953年已在武汉高级步校任大队组织干事的母亲跟随父亲一起调离武汉赴京工作,随后转业地方工作;1956年母亲没有留恋中国作家协会的挽留,辞去作协党办秘书一职,义无反顾随父亲的工作调动到了福建前线。那时我们兄妹的年龄分别是4岁、2岁、1岁和0.1岁,这大概就是一对革命夫妻对事业和家庭的忠贞吧。

 

  正是因为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父亲母亲也相处得特别好。在“文革”时期,老爷子受到了冲击。不管父亲是做“牛官”、当“鸭司令”,还是有人找母亲谈话要她选择“划清界限”,她都笑呵呵地说:什么我都可以相信组织,就是不相信老头有问题。依旧跟着父亲的工作调动或被贬把家搬来搬去的,毫无怨言。这种感情已经把事业和爱情、组织和家庭、前途和个人密不可分地结合起来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不可无你,也不可缺我。这就是父亲母亲那一代人不改初心的白山黑水之恋,温馨、苦涩而离奇……

 

荐稿人:lry   2017-03-31    执行编辑:lry   2017-03-31    责任编辑:lxl 2017-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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