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11月的一天,上海第十七棉纺织厂的细纱车间里召开了一次党支部大会。在纺织机的轰鸣声中,十几名女工庄严宣誓加入中国共产党,21岁的我是当中的一个。 我出生在浦东高东镇,父亲是卖豆腐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刚满13岁就到当时日本人在杨浦经营的裕丰纺织株式会社当童工。每天早上3点钟就要起床,坐着小舢板过江到杨树浦路上班。小舢板在天蒙蒙亮的江面上摇啊摇,到发电厂与纺纱厂中间的马路上停下来,工人们挨个踩着跳板上岸。 一进厂子,大门一关,人就不好出来了。我被分配在细纱车间做挡车工,每天在机器弄堂里跑来跑去,眼睛盯着不停转动的纺纱锭子,一旦看到纱头断了,必须马上捻起来接上,否则要遭到“拿摩温”(包工头)的责骂。棉絮在车间里纷飞,好像空中下起了雨。工厂里没有食堂,家里带的饭菜,夏天就算馊了也要吃下去。下班走出车间的时候,双脚累得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直发软,还要排队挨个“抄身”才能出来。 1949年5月,上海解放,黄浦江边响起了“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的歌声,我和工友们跑到马路上庆祝。共产党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拿摩温”被取消了,大家自己来选班长,厂子里也开出了食堂。我们一点点感受到共产党带来的变化。 厂里隔三岔五开读书会,那年我19岁,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了解到中国共产党是什么,在心里种下了要加入党组织的种子。我还被选入了厂里的红歌队,每天在纺纱机旁唱《东方红》。搞生产,唱红歌,我都满怀激情。 1952年的五四青年节,我加入了共青团。1952年11月,我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从那时起,我的一生就是践行党交给我的使命,为人民服务。 在车间对粗纱进行细纺时,纱线断头卷绕在皮辊上会造成浪费,浪费的棉纤维称之为“皮辊花”。当时我国正处在新中国成立后一穷二白的阶段,一两皮辊花的价格相当于三碗白米饭,我要想方设法减少皮辊花。以前车间里一个人看400个纺纱锭,如果改为双面兼顾,每人可以看800个锭;过去工人要在机器弄堂里兜圈子,如果改成单线巡回的线路,就可以不走回头路。我探索出的这套“单线巡回、双面照顾、不走回头路”的操作法,在全厂推广,不仅能节省三分之一人力,还可以让机器实现24小时不停运转。 从22岁到现在,我一直以党员、劳模的标准要求自己,为百姓做好事。当时我家住在定海路街道的一个棚户房里。评上劳模以后,有外国友人来我家参观,他们都很惊讶:“全国劳模怎么住在这个地方?”我说:“共产党员就是要先人后己,吃苦在前。”后来,厂里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我在里面住了六个月,正好遇到上海刮龙卷风,一位职工家的房子被风刮掉了,我就把宿舍让给了他,一家五口又搬回棚户区。 现在虽然我退休了,但共产党员的身份永远不退休。 从十七棉退休后,我被“借调”到江苏启东协助开办聚南棉纺厂。当时我只拿每个月100元的工资,丈夫陪着我四处去采购,出租车舍不得坐,旅馆舍不得住,每天住在招待所,4元钱一晚,到哪里都是坐公交车,终于为厂里配齐了5000台纱锭。厂长在开大会时感慨地说:“这真的是劳动模范啊!试问厂里有哪个人能为厂子付出这么多?” 后来,新疆建设兵团又来邀请我到石河子市协助筹建棉纺厂。我多次到新疆,从厂房设计到设备购买、从人员挑选到技术培训,都是亲力亲为。有人问我:“你既不占股又不领工资,那么辛苦干嘛?退休了享享清福算了。”我说:“党员是不退休的。” 我2021年90岁了,最近几年,我都在忙着到处给年轻人上课。我还加入了上海市“百老德育讲师团”、杨浦区“金色夕阳”老干部正能量工作室,让更多青年人静下心来倾听党和国家走过的峥嵘岁月、老一辈共产党人的奋斗故事。我在B站的“老杨树宣讲汇”直播间当起了主播,还很受欢迎呢!未来的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世界,要靠他们去创造。而共产党人的信仰和精神力量,也需要由他们下一代去传承。
配图、荐稿:lry 2021-04-18 执行编辑: xscclf 2021-04-18 责任编辑:zjy 2021-04-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