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军大教授陈宜张院士:做人治学都要经得住检验 陈宜张教授近照 肖鑫 摄 熟悉陈宜张的人都知道,这个老爷子脾气有点“耿”。尽管陈宜张今年已87岁了,但他的“敢做敢讲”,在第二军医大学是出了名的。 比如,逢年过节时总有人去看望陈宜张,他坚决不收任何钱物,还会当场要求一些慰问者将慰问品以单位名义捐给慈善机构。有时,他还会直接问看望他的人:“这捧鲜花是用公家的钱买的么?” 一位二军大的研究生撰文感慨:“总是听人说‘老头子’人很好,但脾气太硬,得罪了不少人。我倒希望陈院士这样的教授多一些,那才是我们学校的福气。” 事实上,如果多几个“陈宜张”,不仅是二军大的福气,更是我国医学界乃至整个学术界的福气。
坚持“耿”的作派几十年
贾东梅已经给陈宜张做了十几年秘书。在她看来,陈教授是一个非常真实的人:“对于什么事有意见,他都会照直说。” 一次,某科研单位邀请他对一款健脑产品进行鉴定,陈宜张鉴定后觉得实验结果很漂亮。在签字仪式上,其他专家都签完字了,到陈宜张这里却出了“岔子”,他坚持不签:“我不确定产品是直接从实验物提炼的,还是经过二次加工的杂合物。签字可以,但我只对实验负责,对产品功效可不负责。” 本世纪初,有不少学者在国外工作时完成学术课题。有专家认为此类项目也能列入国家973项目的成果,陈宜张却始终旗帜鲜明:“973是国家项目,列入的课题必须是‘中国创造’,‘舶来’课题一概不能算!” 在圆滑世故者眼里,陈宜张的有些话可谓“雷人雷语”,但陈宜张几十年来一直如此。少有人知道,看似“不合时宜”的话语背后,是一种怎样的大智若愚。 在陈宜张的办公室里,他目视远方,慢悠悠地说:“讲话,就是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对错暂且先不论,说真话是最起码的。什么是真话?发自内心、对得起良心的才是。” 学生,同事,朋友,甚至是学校领导,不少人都被陈宜张“呛声”过,他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对此,陈宜张豪爽地摆摆手,不以为意:“我一不找茬故意抬杠,二不借机谋取私利,就事论事,为学校、为公家好,我怕什么?” 学术上,陈宜张也贯彻了“发出自己的声音”处世哲学,坚持“耿”的作派。 1984年,陈宜张开始做糖皮质激素快速、非基因组作用的研究。糖皮质激素的快速反应,早在上世纪40年代科学界就已有所提及。但陈宜张通过思考独辟蹊径,大胆提出糖皮质激素膜受体假说。该成果荣获国家自然科学四等奖。 陈宜张要求学生将实验项目、过程清楚记录,不能掺一点“水分”。他的第一位硕士研究生袁文俊教授告诉记者:“导师要求我们将实验标本至少要保存10年,所有的实验数据和记录都要经得起检验。” 神经生理现象实验,往往做多次也不一定看得清。学生翁瑛霞做“迭加实验”,一下子就做出了非常清楚的波形,她激动地请陈宜张来鉴定。仔细查看后陈宜张告诉她,这个结果可能是该类实验经常出现的“伪像”,这次得出的结论不能采纳,要推倒重来。 北京大学韩济生院士这样评价他的老朋友:“陈宜张教授能独立思考,不跟风,实属可贵。”
治学忌“大约摸”,袜子可“正反穿”
为了对得起“老师”这个头衔,陈宜张对学生很严格。 一位进修讲师跟着他做实验,拿起大剪刀就开始剪动物的皮肤和神经。陈宜张看到后严厉制止,要求他必须按照操作规范:用大剪刀剪皮肉组织、小剪刀剪皮肤和神经。慈眉善目的陈宜张突然“吹胡子瞪眼”,竟把这位40岁的讲师当场说哭。 研究生巫凌刚喜欢踢足球,常常因此耽误课业。陈宜张得知后严肃地问他:“你是想当足球专业研究生,还是生理学研究生?”这句话将巫凌刚一语点醒。如今,巫凌刚已是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首席研究员。 2003年,一个博士生将自己关于免疫印迹试验的博士毕业论文交给陈宜张审核。陈宜张逐字逐句阅读,最终在10万字左右的论文中找出一张作假的实验图。陈宜张板着脸,要求这位博士生重做论文,延迟答辩。“觉得我不近人情也好,不懂变通也罢,做学问可不能‘大约摸’、‘差不多’了事。” 与为人处世、教育治学上的耿直较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宜张对待自己生活的态度,却是让人无法理解的随便。 在二军大,走进陈宜张的办公室,映入眼帘的并非各式锦旗奖章,而是衣架上挂着的领子已被洗得发白的03式旧军装衬衣、桌上一叠叠用牛皮纸包分装的论文和部队里发的土黄色旧挎包。经人招呼后,陈宜张才笑吟吟地从“论文堆”后面露出头。 陈宜张用纸有个特点,要两面写满才肯丢掉。一次,他给一个新来的博士生留了便条:“我同意你的建议,你着手准备。”博士生发现纸的另一面是导师写得密密麻麻的英文草稿,以为导师粗心拿错纸,就将便条交给了陈宜张的秘书。秘书一看就明白了:“没错,这就是便条。” 陈宜张脚上的袜子,往往穿得后跟都磨破了也不换。一次有人提醒他,袜子后跟破了洞。陈宜张一看果然如此,随即哈哈大笑,将袜子在脚上转了180度,破洞转到了脚面上:“不用换,还能穿!”
对己克勤克俭,为下一代“一掷千金”
勤俭节约是陈宜张恪守的品德,对公对私皆是如此。 有时,陈宜张的公私分明,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傻”。他建议取消每月给他发放的院士津贴,表示不能占国家一点“便宜”。只要是私人物品,哪怕是一张邮票,陈宜张也会自掏腰包。为了写私人信件方便,他甚至专门自费买了一包A4纸放在办公室。 不过,“精抠细算”的陈宜张,也有“大手大脚”的时候。 2000年,陈宜张和老伴徐仁宝教授凑出大部分积蓄,共计100万元,在浙大医学院设立“徐仁宝—陈宜张奖学金”。2009年,他又出资25万元,在母校余姚中学设立 “陈宜张奖学金”。“把钱给品学兼优的孩子,我心里踏实。” 2007年10月,刚过完80岁生日的陈宜张主动要求学校停止为自己招收研究生。“80岁后人脑加速老化,思维和理解力难以跟上。不能传授新知,就该亮出‘免教牌’。” 受聘担任浙江大学医学院院长任期满后,陈宜张主动提出卸任:“年龄大了,要懂让贤,给年轻人腾出位置。” 1995年,中科院公布的新增选院士名单里,“陈宜张”赫然在列,当时,第二军医大学不少人倍感疑惑:名单上的名字,真是自己身边那个整天泡在教室和实验室里、低调的陈宜张? 直到解放军总后勤部向第二军医大学传来贺电,大家才恍然相信。仔细一想,大家也都不奇怪了:“学术成就斐然,同时又耿直、敬业、爱才的陈老评上院士,我们都服!”
人物档案:陈宜张,男,浙江余姚人,1927年生,中共党员,著名神经生理学家。63年扎根教学科研第一线,在国际上率先提出糖皮质激素作用于神经元膜受体假说,先后获国家自然科学奖、国家科技进步奖等10项,编写我国第一部《神经系统电生理学》教材等著作10部。带教的38名硕士、博士,已是国内外生理和神经科学界的中坚力量。
荐稿人:wfl 2014-06-15 执行编辑:tmy 2014-06-16 责任编辑:zjy 2014-06-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