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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录日期:2015-10-09 【编辑录入:lrylry】 文章出处:《解放日报》2015年10月9日第11版周末·读书 |
“荒友”濮存昕 |
作者:本版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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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字纪实作品《生命中的兵团》,完整再现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历史。 去兵团不仅是我主动要求的,而且到了热血沸腾的程度。兵团在北京招人的办公室设在灯市口中学。我跑去报名时,人家知道这孩子腿不好,要检查,让我正步走,还做下蹲和站起的动作。我使劲做得很标准,还写了保证书,最后总算过了关。 我到兵团后被分在2师15团29连。刚一到连队就赶上麦收大会战。大雨后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伏在水里,用机器根本没法收,只能靠人工连拔带割,地里的水没过脚脖子,我的鞋底子薄,怕水下有东西扎脚,还特意多穿了好几双袜子。 10月中旬,兵团从几个师里各抽出一个营组成了架线团,要架起从抚远到虎林的军用电话线。很多知青哭着喊着要参加,最后我被选上了,觉得特骄傲。我们用了三天三夜赶到抚远的施工地点,一片沼泽地,帐篷还没搭起来,人只能在卡车上过第一夜,那叫一个冷!我们把所有的衣服全套上了,早上起来发现眉毛和眼睫毛被霜连在了一起。 我们的活儿是挖坑埋电线杆子。一个坑一米六长,六十公分宽,一米多深,挖的时候要快,因为坑里不停地有水渗出来,动作越慢越难干。为了避免棉衣泡上水,我们只能穿着绒衣干活儿。等把坑挖好了,我们把电线杆子往里一杵,连泥带水地把坑填上,然后赶紧换衣服。几个人张开大衣围成一个圈挡风,里面的人把湿绒衣绒裤脱下来,光溜溜地赶紧换上棉衣,那棉衣太凉了,刚一上身的感觉就像贴在冰面上,冻得我嘶嘶直捯气儿。连长拿个酒瓶子挨个问:谁喝?谁喝?我接过酒瓶一仰脖,60度白酒一口气造了大半瓶! 白天干活儿,晚上还要轮流站岗。上岗的人带一杆枪,两颗子弹,点一堆篝火防狼。我站岗时的感觉很自豪,别人都睡了,我在保卫着他们。我觉得这就是保卫祖国,是在做最革命的事儿。后来我写下了一些诗句:比如“枪刺挑落了晨星,战士迎来了黎明……”够浪漫吧?那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在我一人肩上担着呢。 我们在抚远苦干两个月,提前完成任务“班师回朝”,回到29连。这时连里要找个听话的孩子去放马,我被选中了。后来人家写我的兵团经历时,题目起的是《荒原牧马人》,听上去挺惨的,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 放马在农业连里是好活儿,我特别喜欢。别人天天下地累个贼死,我吹着口琴放马,潇洒啊!我管的那两匹俄罗斯纯种马一个叫苏宛,一个叫阿尔登,浑身的毛像缎子似的发亮,马蹄子有碗口大小。这样的优质种马是连队的宝贝,每匹马都有档案,吃的是鸡蛋、麦芽、胡萝卜。鸡蛋我不敢和马抢享,胡萝卜我是管够造,经常和马面对着面啃。养马的工作没有人管,只有检疫员每个星期来看一次马的卫生和健康情况。 我每天就和马做伴,喂食、放牧、清洗都是我的事。种马的健康关系到连队马群的体质,它的生殖器是我清洗的重点,为这事儿我还在连队的黑板报上得到了表扬。白天放马的时候,马吃草,我割草,闲下来还能到水泡子里捞捞鱼,晚上回家糊上面,用油一炸,哥儿几个就着喝点小酒,神仙似的。那时我父亲去了北京市的下属农场,母亲和弟弟去了河南的“五七干校”放猪,姐姐去了内蒙古放马,我们这个艺术之家成了“畜牧之家”。 放了一年马,变数来了,15团的宣传队要调我去。我真是不想去,还到团里去做上面的思想工作。那是一次失败的沟通,我没有说服团宣传股的庞股长,失望之余,仗着年轻胆子大,居然拂袖而去,在黑夜里一人走了17里路回了连队。那17里夜路至今我记忆犹新。天上一轮明月,地下万籁无声。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脚下踩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我舍不得我的连队,放不下我的马,再说,我还没自在够呢。 1977年1月末,我结束了8年的北大荒生活回到了北京。当年带到兵团的那个木箱子又随我进了家。刚回家那几天,我老盯着它看,我问自己:真的回来啦?不用再回去啦?晚上我几次梦见我接到命令:立即返回。每次醒来,我都会惊出一身汗。
荐稿人:lry 2015-10-09 执行编辑:lry 2015-10-09 责任编辑:zjy 2015-1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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