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歼-10之父”宋文骢没能等到“孩子”的“成人礼”。

　　2016年3月22日，这位86岁的老人、中国工程院院士、中航工业成都飞机设计研究所首席专家因病在京逝世。

　　第二天，就是他担任总设计师的国产第三代歼击机“歼-10”首飞成功18周年的纪念日。

　　18年来,“歼-10”历经装备部队试用、设计定型、批量生产等多个阶段,今已成为中国空军的主力战机，后续系列化发展正在有序进行。

　　“歼-10”的研制成功,标志着我国自主研制的第三代歼击机已跻身世界先进战斗机行列，是我国航空工业经过几十年积累后实现跨越式发展的缩影；“歼-10”的研制成功还为“歼-15”、“歼-20”等更多新型战机的发展作了技术储备和人才培养。

　　从设计论证到首飞成功,“歼-10”战机的研发历程就像一页页的老照片，诉说着宋文骢老人的那段不凡经历。

“应研发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歼击机”

 　　说起“歼-10”，就不能不说它诞生的那个时代。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冷战”正酣。原本引领世界战斗机潮流的高空高速理念悄然发生变化。美国空军二代重型战斗机与北越空军灵活的老式米格战斗机在中低空格斗时，高空高速的优势难以发挥，屡被击落。

　　此时，美国空军迫切需要大幅改善高亚音速条件下机动能力、显著提升机载雷达与火控系统性能的全新战斗机。在新研发理念引领下，美国在上世纪70年代初研制出了第三代战斗机“F-15”和“F-16”。原苏联紧随其后,不久也发展出了“苏-27”和“米格-29”。

　　新型三代战斗机很快在和以高空高速著称的二代战斗机的对决中显示出了“代际”优势。

　　据媒体披露，在1982年黎巴嫩贝卡谷地的一场大规模空战中，以色列空军的“F-15”、“F-16”战斗机配合预警机和电子干扰机作战，击落了叙利亚空军82架战机，而己方仅受到微小损失。

　　三代机面对二代机时显示出的性能优势十分明显。我国周边部分国家纷纷决定引进并批量装备三代机。国际军事斗争形势的变化引起了当时国家决策层的高度重视——应为我们的空军部队研发能够适应未来作战环境,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第三代歼击机!

15分钟的发言带出了一匹“黑马”

　　令人略感意外的是，在我国第三代歼击机研发的设计方案论证阶段,“歼-10”并非一开始就有一席之地。

　　1982年2月，新歼研制方案评审论证会在京召开。代表成都飞机设计研究所出席的宋文骢，最初只是为兄弟单位的多个新歼设计方案当“参谋”，并未带着新歼的设计方案来京。

　　而为了最大范围地集思广益、优中选优,航空工业部门的领导会议期间临时提出让宋文骢代表成都飞机设计研究所“也谈一谈对于新歼的想法”。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没有这次“临时安排”，宋文骢将与“歼-10”擦肩而过。

　　此次新歼研发责任重大。参会的各飞机设计单位都做足了准备，不但精美的飞机模型赚足了参会专家的目光，而且各单位提出的设计思路也都各有特点，方案竞争十分激烈。

　　尽管连设计方案都没有带来，只能“临阵磨枪”地准备发言材料，而且发言时间只有15分钟，但宋文骢还是充分利用了这短短的15分钟。他从世界战斗机的发展现状、未来空战模式的新变化讲起，结合新歼技战术指标、气动布局选择、飞控与火控系统配置等核心问题，提出了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在探索的鸭式气动布局方案。

　　发言过后，会场一阵短暂的沉默。

　　鸭式气动布局、放宽静安定度、电传操纵系统……虽然发言只有15分钟，但与会领导和专家都被宋文骢的发言所吸引，深深地陷入思考。

　　有谁知道，虽然发言时间只有15分钟，宋文骢已在此前“东风113”、“歼-7”、“歼-8”、“歼-9”等多个飞机型号的研制过程中探索了多年。

　　比如，上世纪70年代起宋文骢就主持对“歼-9”飞机鸭式布局进行了大量的计算分析和风洞试验，研究了鸭翼和机翼近踞耦合、气动特性参数选择等关键技术；他主持在国内首次开展了拦射武器火控系统动态模拟试验，研究了鸭式布局飞机在大机动条件下的战术使用方法；他还带领科研团队充分运用前期预研攻关和大量技术储备，打破传统模式,推行新的设计理念，提出了放宽静安定度、腹部进气的短间距鸭式布局飞机设计方案。

　　这些研究成果让宋文骢的发言颇具含金量。而这15分钟的发言带出了一匹“黑马”。

　　1986年，宋文骢提出的鸭式气动布局设计方案超越1982年参会其他单位的方案，获批作为新歼(“歼-10”)设计方案，并列为国家重大专项。同年，宋文骢也被任命为新歼的总设计师。

　　此时的宋文骢已56岁。而中国战斗机研发的一座新的高峰，正等待他去攀登。

总设计师从来就不只是个光鲜的头衔

　　总设计师对于宋文骢来说，从来就不只是个光鲜的头衔，更多的是责任和担子。

　　以往无论是搞“歼-7”还是“歼-8”，都是跟在欧美后面追。如今对“歼-10”则要求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一架三代战机由近百个子系统组成，牵涉航空、航天、电子、兵器、冶金、化工等100多家单位。你的技术储备够吗?工业基础牢靠不牢靠?研制经费有保障吗?”三代战机研发难度大，初始阶段有些专家担心宋文骢并没有足够把握。

　　而这位56岁的老人不是一个畏惧困难的人。在他的眼里，我国航空工业虽然基础薄弱,但如果总是照猫画虎,到哪里去找出路:“我们不能永远没有自己的航空产品，永远买人家的吧。如果人家哪天不卖给你了，那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呀。你问我有多大把握，我的回答是,既然上了这个项目，我有100%的把握!”

　　还有人不太客气地认为，研发一个飞机型号很可能要一二十年，宋文骢已50多岁，担心这架飞机在他手里难以最终设计定型。“我老宋还能活多少年，这架飞机能不能在我手里飞起来，我说了不算。但可以肯定的是，通过这架飞机的研制，一大批年轻的飞机设计人才会成长起来，我们要为他们铺好路!到时就算我老宋不在，自然会有比我更高明的人来接着干!”宋文骢半认真的回答引来一片笑声。

　　正是这样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支撑着这位“顽固”的老人度过多少个披星戴月的早晨和黄昏，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

56岁老人的项目管理搞得有声有色

　　研制一架三代战机，涉及的领域、部门、人员之多,远非以往所能比。这对于总设计师的统筹和指挥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歼-10”飞机进入正式研制阶段以后，最现实的问题就摆在宋文骢面前——如何把所有的参研人员都凝聚起来、团结起来?如何做到每个系统设计都能统一到这架飞机上来?真正做到统筹规划、统一指挥?

　　电传操纵系统相比传统机械操纵系统更有利于提高“歼-10”的机动性，是“歼-10”的核心设备。然而在“歼-10”研发初期，对于该由哪家单位负责电传操纵系统的设计就有过争论。宋文骢认为电传操纵系统的设计必须与飞机的总体设计紧密结合，子系统、设备必须按系统设计总体要求进行研制。为此,他耐心地多次到有关单位去做说服工作，终于改变了一些系统设备研制方面多年来形成的各自为战的现象,保证了战机的性能稳定，提高了研发效率。

　　与此同时，为了加强组织管理,宋文骢还充分发挥设计师系统、质量师系统的统领作用，制订了一系列跨行业、跨部门的设计师系统管理文件和程序；制定了各大系统的技术完整性主计划；明确了各系统的责任、研制步骤、主要试验项目和工作内容；任命了10大试验设施组建负责人……

　　新歼研发不只是技术问题，但56岁老人的项目管理搞得有声有色。

和工人们一起在“蒸笼”里装配样机

　　“歼-10”研发过程中，研制全尺寸样机是飞机第一次从设计方案转变为实物的重要转折——不论你把自己的飞机说得多么好，但眼见为实,百闻不如一见。

　　全尺寸样机既可以让设计师、工艺师们能自由地在真实环境下精确印证自己的设计、工艺,还能让试飞员们在座舱里操纵飞机，进行设计协调、新技术验证和飞机维修性测试。同时，还可以利用有限的研制经费，展示阶段性的研制成果，为下一步研究打基础。

　　宋文骢心想，不管再困难，全尺寸样机一定要尽快按要求搞出来!

　　1991年夏天，天气特别炎热。

　　总装全尺寸样机的机库，为了保密门窗紧闭，又没有空调，热得像个蒸笼。人待在里边即使不动，也会大汗淋漓。宋文骢和技术人员、工人一样，穿着油腻的工作服，在机身里钻来钻去，印证着自己的设计思路，有时他还拿上扳手管钳，和大家一起装配。

　　8月27日凌晨，终于完成了样机总装。看着银灰色的战鹰精神抖擞地立在面前，宋文骢和所有参与总装的人都有些小激动——这么多年辛苦研发的战机，原来是这个模样!

　　在全尺寸样机上，人们可以更加一目了然地感受“歼-10”飞机的设计特点。除了气动布局、系统功能和结构完整性满足先进设计思想外，在生存力和低易损性设计、维修可达性和座舱人因工程设计等方面,都有别于以往机种，成为“歼-10”飞机的又一大亮点。

　　得知全尺寸样机组装完成，时任空军主要领导第一时间赶来参观、评审。他们大部分是飞行员出身，一见到新歼样机就迫不及待地进入座舱试驾:“宋总呀，你这飞机可比国外的飞机舒服多了!什么时候交到我们手里呀?”

　　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暗下决心:一定不会太久!

　　新歼全尺寸样机在当时不仅振奋了全体参研人员的精神，而且还促使各单位加快了研制步伐——

　　1994年6月，“歼-10”原型机生产图设计工作全部完成；

　　1995年8月，“歼-10”的01号飞机中机身开铆；

　　1997年6月，首架“歼-10”交付试飞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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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的生日改在了3月23日

　　1998年3月23日，“歼-10”首飞成功。这一天是我国航空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天,也是宋文骢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把这一生的心血、智慧、精力都倾注到了这架飞机上。

　　宋文骢的生日原本是3月26日，从这一天起,他把自己的生日改在了3月23日——他要永远纪念这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由于宋文骢卓有成效的工作，“歼-10”研制不但取得了重大技术突破,而且形成了一整套我国自主设计第三代飞机的技术体系,培养了一支掌握高新技术的设计、生产队伍,圆满完成了国家提出的“研制1架适应21世纪前后作战环境、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飞机；造就1支掌握新一代歼击机技术研发和项目管理的人才队伍；建成1个设计先进飞机的研发基地”的三大目标。

　　如今，“歼-10”已发展成为系列产品，而且“歼-10”的技术成果已广泛应用于我国其他航空武器装备的研制中，带动了整个中国航空工业的升级进步，并为我国新一代歼击机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产生了巨大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而这，是告慰宋文骢老人最好的“成人礼”。

　　　　　　　　部分资料据航空工业出版社《宋文骢传》

荐稿人：lry 2016-04-19  执行编辑：lry 2016-04-19  责任编辑：zjy  2016-0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