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张问清先生

　　我自 1952 年夏从上海交通大学调整到同济大学结构系工民结专业三年级起，就师从了张问清先生。

　　1952 年 8 月，张问清先生由圣约翰大学调整来同济参与开办结构系。同时，十来所院校的土建系科学生也并到同济，其中 130 多人进入结构系工民结专业三年级，我也是其中一个。国家要在 1953 年开始执行第一个五年计划，大规模的经济建设急需建设人员，我们这一届学生也要提前一年毕业以应急。于是系里调整了我们的学习计划，要在最后一年的时间里学习很多专业课程。而主要的专业课之一就是“钢筋混凝土结构”，这门课程就由张先生讲授。

　　张先生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讲课思路清晰、有条不紊。由于学生来自不同的学校，情况不一，张先生总是刻意讲得不快不慢，把每个字都讲清楚，在黑板上写的字、画的图都非常规整，使同学们都听得懂，课堂笔记也记得下来。有几次我在课间休息时到讲台上去核对一下笔记，一看到张先生的讲稿，我肃然起敬，一次讲课的备课讲稿就要七八页到十多页而且都是正楷书写，每幅图都按比例绘制，没有潦草的迹象。这样严谨的态度，使我非常感动。

　　当时的教学模式，学习苏联，“上午连上 6 节课，下午自学，晚间答疑”，张先生的课除助教答疑外，有时他会从远离学校的家中赶来教室答疑。这样的教学，使学生学得扎实，一年以后走上工作岗位，不论是做设计做工程或教研工作都甚感得益。

　　当年坐在教室里安心地聆听张先生讲课，感到很惬意，以后自己工作了，才懂得张先生那时的辛苦。据说张先生在圣约翰大学曾任总务长和土木系主任，护校时晚间还参加巡夜。1952 年，一个暑假要把土木系的人员、图书、器材设备全部并到同济来，自己还要搬家，繁忙之状可想而知。而紧接着一开学就是我们这届的重头课，如果张先生用在圣约翰大学时使用的英美教材或老讲义讲课，那是驾轻就熟的，但是张先生注重学科的发展，在当时参考资料极少的情况下毅然开创性地选取塑性理论，按极限状态、破损阶段的设计方法进行教学。学校 9 月初开学，到 12 月 11 日一本苏联教材《钢筋混凝土结构学》才发到学生手中，其紧迫程度可想而知。为了准备上课，不知张先生熬了多少夜晚啊！

　　我毕业留校工作，正巧张问清先生担任结构系副主任，又兼圬工教研室主任，这样我就近距离承受张先生的教导了。当年为了培养大量人才，教学是首要任务，怎样使青年教师尽快成长，早日全面担当起教学任务，张先生煞费苦心。他在教研室中实行“师傅带徒弟，师兄帮师弟”的办法，以教研室的几位老教授为核心，将中青年教师结合所任课程安排成几个小组，每个组老中青相结合，这样中青年教师有老教师带。我当时担任钢筋混凝土和砖石结构课的辅导，小组中师傅是张先生、师兄先是袁国干先生，1954 年袁先生调路桥系，师兄又有叶书麟先生，平常我有什么问题，就有人问有人管了，可以随时请教，有集体的力量，自然提高得快。1954 年我跟随张先生、叶先生参加学校南、北楼的设计，就从二位先生那里学到很多，整个设计过程对我说来就是一个学习、磨炼的过程，得益终生。

　　毕业设计是一项重要的教学环节，对年资稍高或提前毕业未做过毕业设计的青年教师，张先生根据情况要求抽空试做、补做毕业设计，以利其后对学生进行指导。汤葆年先生就做了一个中间高起的三跨现浇钢筋混凝土工业厂房设计，其内力分析很是详尽，整个设计还刻印成册发给青年教师示范、参考。我也做了一个有高低跨的工业厂房设计课题，这两份设计我都保存着。

　　20 世纪 50 年代初，学习苏联设计规范、采用苏联教材上课，张先生常在教研室开会时组织大家对苏联规范、教材中弄不清楚的问题进行讨论、分析、推导予以解决，这对青年教师大有裨益。不过因为只有规范的文本和教材，而其背景材料和参考资料则往往一无所有，所以仍有一些问题、一些系数的取值、一些公式的来历一时未能破解，只好保留着以待继续思考解决，大家在精神上未免有点低落。每当此刻，张先生常会以一句通俗的家乡话“牛吃蟹”风趣地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给以安抚和鼓励 —— 问题难不倒，一定会解决。

　　1953 年 9 月初，我开始做助教，不到 1 个月，安排我在 9 月 23 日上辅导课。辅导课上讲些什么，需到同学那里了解学习情况，准备好讲稿先在教研室试讲，大家提出改进意见，认可后才到课堂面对同学。这促使我认真对待、好好准备，从而渐渐学到怎么备课、怎样上好课。记得当时张先生曾会同结构系黄蕴元副主任和两位老教授帮助水工教研室一名开课的师兄上课，几次三番听他试讲，共同讨论，提出意见，帮他备课，使之愉快胜任，显示了张问清等老一辈教授对教学工作的热忱、对培养青年教师的执着与真诚。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太深了，至今不忘。

　　当年学校和结构系为了帮助青年教师学识的提高，也开设了一些课程，张先生都督促青年教师去听。这些课程如：樊映川教授的高等数学、李国豪教授的高等材料力学、王龙甫教授的弹性力学、田名誉讲师的建筑施工系列，等等。

　　五十多年来，我看到张先生对学校、对国家的教育事业作出了许多贡献，而其对后辈、对像我这样的学生的成长、怎么做人做事，影响是极其深刻的。

荐稿人：ffy 2024-07-18　执行编辑：ych 2024-07-18　责任编辑：xwf 2024-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