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一次走上高校讲台
1964年7月我自唐山铁道学院(现在的西南交通大学)数力系应用数学专业毕业,分配到铁道部常州戚墅堰机车车辆厂,直到1978年11月我申调到上海铁道学院(2000年与同济大学合并的上海铁道大学前身),才回归数学领域,从事教学工作,中间相隔了14年。 1978年下半年,钱学森在《文汇报》上发表长篇文章,宣传计算机与运筹学是管理的两个翅膀,在高校产生巨大效应,各个大学纷纷白手起家,筹建《运筹学》课程。当时,社会上没有正式出版的运筹学教材,有力量的学校就开始自己编写油印讲义,或翻译国外教材与习题集。 我被安排到运输系承担《运筹学》课的建设工作。《运筹学》实际上是门“综合”数学,凡是能够为管理服务的数学方法,都可以收入《运筹学》中,它属于专业基础课。 《运筹学》我在大学里没有学习过,只有其中一个分支《排队论》,在我做毕业论文阅读参考书时接触过。所以要开出《运筹学》课与编写教材,我是从零开始起步。 1978年11月我到运输系不久,领导就安排我在1979年2月主讲《概率论》课,由于到学校以前,我已经彻底离开数学领域,改搞技术工作了,面临两个多月的准备时间,其困难可想而知。但是强烈的工作责任心与做事追求完美的性格,使我下决心要打响在教师岗位上的第一炮。为了重拾荒疏14年之久的专业基本功,我争分夺秒地看了许多有关的参考书,做了几百道概率论习题,赶在寒假结束前写出了全部教案。在开课期间,为了保证取得比较理想的教学效果,尽快熟练掌握课堂教学方式,有许多个星期日我到学校找一个空教室,把门锁起来,独自在讲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室,一遍遍放声试讲。从内容的安排剪裁、板书的布置,到时间进度的掌握,我反复地练习,可以从上午八点一直讲到下午五点(除去吃中饭休息),这成为当时我每堂课前准备的标配。就这样做到了讲课时可以完全脱稿,并能以比较理想的的教学方法传授知识,以至到学期结束,听课的学生误以为我是一位老教师。对第一次踏上大学讲台的教学新兵,这是对我所作努力的最好肯定与嘉奖。
二、对教学工作的认识
教学是一项神圣、光荣又极富创造性的工作,处处展现着教师的智慧、工作作风及价值观。从踏上讲台,我始终铭记着自己许下的诺言:教师是属于学生的,教师必须爱学生,成为他们成长道路上的良师益友。
我认为大学教师,第一是让学生学会做人,这是最重要的;第二是使学生掌握比较全面、正确、严谨的学习方法,让学生学会独立思考;第三才是获取专业知识。 学生大学毕业踏上社会后,学生时代所学到的书本知识,很难说都会有用,有人可能会离开自己所学专业另起炉灶,从事于新的领域。那么是否就学非所用呢?我们读大学意义究竟何在?根据我初踏社会14年的“学非所用”经历,我感悟教师工作的意义就是如何使自己成为学生成长道路上的磨刀石。如果将学生的能力比喻为“刀”,老师就要把他们磨得无比锋利且游刃有余。 教学除了知识传授,更重要的应是学生品格与智能的培育。我们期望学生通过大学学习,在思维力、分析力、判断力、观察力和创造力方面获得锻炼。这种素质、能力的提高、思想方法的健全,使他们能够从容面对和适应社会的选择,甚至终身受用。 三、如何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
1979年上半年我一边主讲《概率论》,一边还到复旦大学进修《线性规划》,开始涉足《运筹学》这个陌生领域。学术造诣颇深的魏国华老师,讲课内容十分丰富,他编写的具有创造性构思的讲义,为我掌握《运筹学》的部分分支(“线性规划”“整数规划”“图论”“网络计划技术”)创造了条件,让我快速地踏入《运筹学》的“知识殿堂”。同一时期,我还如饥似渴地到其它大学旁听或到科学会堂听专家讲座,有的时候一天会赶两场。
为了积累编写教材的知识与资料,1979年下半年,我又到复旦大学数学系旁听李贤平老师主讲的研究生课程《排队论》。并于1980年上半年我自编了油印讲义《运筹学》上册。 1980年我利用暑假去昆明听北京的一位教授讲《动态规划》课,每天我都是第一个到教室坐第一排,以便在课余与主讲老师多交流。听课的时候我专心致志,笔记记得特别详细,晚上则利用休息时间泡在图书馆,重温课堂笔记本,消化白天所学内容。这次学习,为我后来掌握“运筹学”中难度比较大的分支《动态规划》,打下了良好基础。 为了尽快深入运筹学领域,掌握更多的数学分支,1981年我曾毅然放弃别人求之不得的去德国进修一年的机会。 当我获悉,多年前和我一起进修《线性规划》的一位老师美国进修归来正在开课,虽然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但不输年轻人求知欲的我,去他任教的学校听了他8节课。并将他《动态规划》讲课中一道《设备更新问题》的数学模型,运用数学技巧,改建为运筹学分支《网络规划》中“最长路径问题”的数学模型。有关建立数学模型的思路与方法,我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的。 为了不断地充电,博取众长,我曾多次到上海科学会堂听讲座,到同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旁听德国学者讲课。 我在听课的同时,也留意学习各位老师好的教学法,加以融会贯通,以丰富我的讲课语言、手段和教学方法。 1979年下半年,我曾出差到国内各个大学去搜集别人编写或翻译的油印讲义,从这些资料中,积累新知识。在后来的岁月里,我不断地阅读《运筹学》《系统工程》《数学理论与实践》等杂志刊物上发表的运筹学方面的论文,开拓自己的知识面,吸取里面的相关内容,消化后补充在我的教学内容里或教材中。 例如,变量全部取0或1数值的整数规划模型(0-1规划),在现实中有应用。我拿到了上海财经大学老师翻译的一本《运筹学》油印教材,其中有0-1规划算法思想介绍。由于国内外在著作表述上的差异,相关内容聱牙佶屈,开始阅读时,简直在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我反复啃读思考了近一个暑假,才把描述的算法思想看懂并消化,终于整理出了接近于程序语言的算法步骤,把其梳理成适合本科生和研究生阅读的一个算法。个中的辛苦终身难忘。 例如,《旅行售货员问题》是《运筹学》中著名的数学模型,我曾认真钻研国外学者发表的探讨该模型求解方法的几篇论文(译文),经过比较后,我挑选了其中一个方法,编写在运筹学分支《排序问题》中,既丰富了教材的内容。也构成我著作的一个特色。 例如, 我看到《数学理论与实践》上一篇关于“列车编组计划”模型与求解的数学论文,为了适合尚未接触《铁路行车组织》课的低年级学生学习,我运用自己积累的建模技巧,把它变换成为《整数规划》的一道建模例题。为避免我这外行对列车编组计划理解方面的差错,还借出差之机,特地到西南交通大学登门拜访运输专家朱松年教授,征得到他的认可。这道题被收集在我出版的著作中,所涉论述似属国内首创。 “最大流算法”是《网络规划》中一个主要算法,但它的应用价值如何体现呢?茫然无意中,我从图书馆借来的一本从日语翻译过来的小册子中,找到了“最大流算法”在工程施工中对“赶工费用优化”的应用。惊喜中,我把相关内容纳入教材中,突显了“最大流算法”的应用特色。 在我从事20多年教育生涯中,我坚持经常跑新华书店,收集公开出版的国内外《运筹学》教材与参考书,开阔视野,我自己也翻译过德国《运筹学》著作的部分内容供自己讲课使用,让自己的知识不断地更新。同时,也注重收集别人的科研成果报告,作为案例在研究生教学中使用。 多年的教学工作让我深深地体会到: 做学问从事教学一定要沉得下去,不能急功近利,要心甘情愿地做到“板凳甘坐十年冷”。 “三人行必有我师”,既可以向名人求教,也可以不耻下问;“名作”中有值得吸收的知识,薄薄的“小册子”也可能含有金量。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顽强的毅力与意志,追求知识的锲而不舍精神,是人在学习生涯中必须具有的品格。 作为刚刚入门的青年教师,更要虚心学习,钻研学问。现在有的青年教师一踏上教学岗位就被安排上课,如果不用心真正消化个中内容,贪图捷径靠借别人现成的PPT依葫芦画瓢、照本宣科开第一次课,其教学效果与影响必然堪忧,是绝不可取的。 1966年前,大学里的青年教师是一年又一年跟着老教师过“辅导学生关”的,既要随堂旁听老教师讲课,还要在课后规定的地点和时间,对学生答疑与辅导,我认为这样的做法仍值得借鉴。青年教师的成长,既关乎个人,关乎学生,更关乎学校的未来,一流大学要有一流的教学队伍,兹事体大,不容小觑。 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我接一个班,即使学生数近80,我也是本本作业批改。有时,同样一道题,不同的学生往往会有几种不同的求解方法,此时,我一定把它们记录下来,在课堂上安排讲解。 批改作业,教师也会从学生的反馈中直接获益,这方面我有亲身经历,有一次我对学生布置了《运输问题》的一道建模习题,结果作业收上来后,没有一个学生会做。这才发现自己事先没有做过它,竟然也不会做。事后为了向同学有个交待,冥思苦想了好几天,终于破解把模型建成。这个习题及解题所用的技巧,后来作为例题被收入到教材中。 教师的成长,就是知识积累、教学法不断探索的实践过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待续)(本文作者是交通运输工程学院退休教师)
荐稿人:wfl 2021-03-14 执行编辑:lry 2021-03-15 责任编辑:lxl 2021-03-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