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 年 2 月，同济大学组织，有 1800 多师生和当时进驻学校的工宣队、军宣队参加的野营拉练，历时 32 天，行程 1200 多公里，途经上海、江苏、浙江、安徽四省十二个县市。我当时是刚入学的首届工农兵学员，有幸亲历了这次同济历史上空前，也可能是绝后的壮举。

　　野营拉练的组织有其国际政治背景。1969 年珍宝岛事件不久，中苏关系进一步恶化，全国上下处于紧张的战备状态。解放军某部为适应战备需要，锻炼广大指战员的战斗意志和吃苦精神，组织野营拉练，并取得了良好效果。部队领导对该部经验加以总结、上报了中央。毛泽东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对此表示高度肯定和极大支持。1970 年 11 月毛主席作出“野营拉练好”的批示。这有如一声号角， 全国性的野营拉练由此拉开了序幕。同济大学也积极响应，野营拉练团成立了， 有关的准备工作随之展开。1971 年 2 月 5 日，为启程的日子。早餐后，队伍在东方红广场（毛主席像前）集中。二月初是上海最寒冷的季节，早春寒风如刀，但大家情绪高涨、激情满怀，没有感觉到冷。启程的仪式很简短，有关领导作了动员，我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表了决心。虽然是口号式的发言，但我激情洋溢，很有鼓动性。

　　队伍在雄壮的进行曲中准时出发，近2000 人的队伍绵延约一公里，甚为壮观， 吸引了不少市民，那情景又象是在为我们的队伍送行。

　　野营拉练是一种大部队的行动，又长达一个月，对组织者和每一个队员都是一种考验。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都经受了考验，出色完成了任务。

　　吃饭和住宿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明确以连队为单位组织安排，各连队都成立了由学生、教师、工军宣队代表组成的炊事班负责饭菜茶水的供应。炊事班人员虽不用像大部队一样走路，但比起我们来，他们要辛苦得多。早晨熬稀饭、蒸馒头等都是费时间的活，当我们还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时，他们早已起床忙碌了。用餐结束，洗刷完毕，收拾起餐具赶往下一个用餐点：采购食材、架起锅灶、煮饭炒菜。为了尽量为大部队准时供应可口的饭菜，他们得马不停蹄地劳作。如果遇到大风或雨天，常常会有饭菜夹生的情况。好在大家能体谅，而长距离步行让大家保持了好胃口，吃起饭来个个狼吞虎咽。拉练所经多为丰饶之地，炊事班又精心努力，总得来说，大家对伙食是满意的。

　　住宿由先遣队负责联系和安排，他们也需先行一步，为大部队的到来作准备。例如，检查宿舍的门窗是否完好？打地铺的稻草能否足够御寒，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大部队到达后，即可安排铺位。住宿也以连队为单位，男女分屋，一人一铺， 师生同眠，不分职务高低，只对年长体弱者略加照顾。虽时值隆冬，大家挤在一起， 又有厚厚的稻草地铺，倒也不觉得冷，有一种舒适的感觉。熄灯号吹过，大家就很快入眠。只听到呼噜声此起彼伏，连一些本来睡眠不佳的人，也能倒头便睡着了。

　　野营拉练作为野外体力活，终究还是艰苦的。每天几十里路的行走，开始时很多人不适应。城里人一般走路少，特别是女同学，真的难为她们了。启程第一天，从同济到七宝，路程较短，又比较兴奋，有一种新鲜感，所以，一天下来感觉不错。有的甚至认为，行军不过如此的想法。但以后几天就给颜色看了，开始出现腰酸腿痛， 最烦人的是不少人脚底起了泡。随队医生嘱咐应及时用温水清洗后，把水泡刺破， 把水挤掉。第二天走路会有点痛，但几天后，脚底长出老茧，痛就消失了。

　　最考验人的是夜行军和雨中行军。有几次，我们刚入梦乡，紧急集合的号声把我们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揉一下惺松的眼睛，快速打好行李，在夜色中很不情愿地向前行进。雨天行军时，湿透的鞋袜让人难受。到宿营地后，得设法把鞋袜烘干，为明天作好准备。

　　在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困难以后，大家才切身体会、想象当年红军长征的苦， 革命前辈南北征战的苦。

　　第一届工农兵学员都来自基层，大多在艰苦的环境中受过锻炼；在那个年代， 大学老师也常常到工厂、农村和工地劳动，所以，总的来看，我们这支队伍是一支能吃苦的队伍，当时几乎没有人叫苦、埋怨。

　　野营拉练团的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师生间、学生间当时也并不熟识，但大家一路上相互关心、相互照顾、亲如一家。吃饭时，优先照顾年长者和体弱者；睡觉时，把好的铺位让给老师和体弱有病的同学。一些身强力壮的学生主动为一些老师和同学背行李。而当男同学有缝补需要时，女同学也会主动帮忙。

　　沿途百姓对同济野营拉练团留下了良好印象。每个队员自觉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爱护老百姓一草一木。在野营拉练的过程中未发生一起违纪违法的事故。这也可见同济师生的素养之高。

　　当年的野营拉练如今已过去四十多年，但今天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当年睡稻草打地铺比现在睡席梦思要香；坐在田埂上休息比今天坐高档沙发舒服；吃单调粗粝的饭菜比今天的宴席可口。

　　1971 年初春的野营拉练，是我人生最难忘的回忆。

　　附：具体行程

　　去程如下：同济大学（21km）—上海市青浦县徐泾镇田图村、住宿农民家（23km）—青浦县城， 宿青浦中学（25km）—青浦县金泽镇（32.5km）—江苏省苏州地区吴江县平望镇（24.5km）—浙    江省湖州地区南浔镇、团部设在小莲庄、各连住宿农民家（23km）—湖州市郊计家湾村（37km）—湖州地区长兴县城（28km）—浙皖两省交界的长兴县泗安镇（25km）—安徽省宣城地区广德县。合计行军路程 239 公里。在广德县城休整三天。

　　回程原计划如下：2 月 18~20 日由安徽省广德县城出发（16.5km）山路—广德县芦村、住宿甘汘沟（9.5km）山路—安吉县浙皖两省交界处、住宿章吴镇（24km）山路—安吉县孝丰镇（20km） 山路—安吉县百丈乡（21km）山路—临安县彭公乡朝阳村（23km）山路—临安县良渚乡（33km）（实际误入杭州半山，走了 45km）—杭州临平县（43km）—嘉兴市桐乡县（26km）—嘉兴市区休整两天（28km）—平湖县城（13km）—平湖县乍浦镇（32km）—上海市金山县金山嘴（28km）—奉贤县南桥镇（31km）—上海县漕河泾乡（19.4km）—同济大学。合计行军路程 367.4 公里。

　　回程的实际路线，因在嘉兴休整二天时开会讨论而有所更改。具体行程为：嘉兴—枫泾—松江—七宝—同济。于三月初全员安全返校。也超额完成了千里野营拉练的战备任务。

　　（附录由吕美安供稿）

荐稿人：ffy 2021-05-15　执行编辑：lry 2021-05-15　责任编辑：xwf 2021-05-22